周少忱所想之事,庄妃则是半点都没有察觉。前些日子宁家听了她的消息,觉得皇帝必死无疑, 做出的动静全无掩饰,正声势浩大地向太子效忠, 却不期然,被皇帝这一出垂死病中惊坐起打乱了节奏。

庄妃又气又急,把当初告知她皇帝病重命不久矣的邵太医唤过来, 狠狠责骂了一通,据说老太医离开的时候, 额头似被人用什么东西掷过,起了好大一个包。

谈及这事儿的时候正是黄昏,祁遇在周书禾的院子里削柿子皮。今年秋天进贡的柿子品相一般, 大家都不太爱吃,周书禾便突发奇想, 嚷嚷着要做成干柿饼,定能化腐朽为神奇。

她一边把祁遇削好的柿子用棉绳绑成串,一边懒洋洋地开口问道:“你给邵太医发赏钱了没?”

祁遇不解:“为什么要发赏钱?”

周书禾坐直身子,恨铁不成钢:“当初是你策反人家,让人家编瞎话欺骗旧主,陪你一起诓庄妃, 说什么皇帝死定了。如今害他平白得了一顿责骂, 你还不表示表示,就不怕人家反手又背叛你啊。”

祁遇笑了笑,低头继续削柿子皮:“庄妃当初是用银钱收买他, 而我是用人命收买他, 人可以没有钱, 但不能没有命,他不敢背叛我。”

周书禾慢慢会过意来,啧啧摇头,脸上的神情像是不赞同,又像是幸灾乐祸:“你们监察院的人,手段实在多得很。”

天边渐渐染上一层墨色,祁遇削好最后一个柿子,见周书禾也串得差不多,自己先去一旁净了手,再端来一盆清水,走到她身后,拿她的手沁进铜盆里,神色专注地把那纤纤细指一根根洗净。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和缓地覆在周书禾手背上,指尖有茧,磨得人心猿意马,铜盆里水波荡漾,泛着秋日的凉意,又有些说不出的燥热。

周书禾微不可察地抬眼看他,在被发觉之前迅速收回目光。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剩水滴溅在铜盆上叮咚作响,其声切切,听得她摊在盆中的手悄悄瑟缩了一下,忍不住又想看他。

这一眼被祁遇捉住了。

他柔声问:“娘娘在看什么?”

周书禾最受不得他这样语气,心中一颤,连颈下的小痣边都染上了一层水红,她不愿露怯,强自镇定道:“就是想到了前几日那串小玩意儿,是谁送的?本宫重重有赏。”

祁遇有个贪财好帛的名声,旁人送的财物多得可以堆成小山。这些银钱大部分都被他当做赈灾的物资捐出去了,毕竟大宁土地辽阔,虽然总体富饶,却也少不了些旱涝虫震之类的灾害,就比如前三年黄河水患,凭空生了好大一批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