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是揽芳阁的大宫女寄月姑娘。

她收回视线,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接生上,可是再一次的,她余光看见那个阉人和妃嫔紧紧相扣的手。

她打了个冷颤。

秘密知道的越多,能活着的日子就越少,今日她看到了宫中的斗争倾轧和秽乱私情,那么很有可能,她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但她没有办法,全家老小都被人捏在手中,如若今日元美人母子平安,死的就只有这一殿的人,若不然……也不知有多少个家庭会血流成河。

赵娘后悔自己当初的贪婪,有命赚那袋金银,却没有福气享用了。

进屋后,寄月先是找吴轩细细问了周书禾的情况,确定她无碍,犹不解气,转头给了昏迷的曹太医俩大耳瓜子,这才磨磨蹭蹭地挪到了祁遇旁边。

她其实有点怕他。

她见过祁遇杀人,被杀的是周书禾腹中幼子的亲生父亲,那好歹也是楚氏皇朝的王子皇孙,却像摊烂泥一样趴在地上。

那日寄月领了周书禾的差事,帮她找祁遇拿酸梅糖,正好看到那人刚断气,被剜去的耳鼻还在缓缓流着血,空荡荡的眼眶中亦早不见了眼珠。

夜黑风高,祁遇正站在一边温声夸奖手下办事利落,提醒他们划烂尸体皮肉后,别忘了把它丢进粪池里。

他说那样腐得快,也能掩盖住臭味,即便被人发现也辨不出身份,左右宫里每日都要死人,这便是最最周全的活计了。

她一边怕得发抖,一边却忍不住在想,她居然还会有害怕祁遇的那一天。

湖祥县几万口人,随便拉一个人出来,问他怕不怕祁四公子,定是要把人问得摸不着头脑的。

祁四公子有什么好害怕的呢?那样清清朗朗的一位少年郎,懂孝悌、知礼节,上到知县周恪、下到贩夫走卒,人人都为湖祥县有这么个才子而骄傲,喜欢他还来不及呢,又为什么要去害怕?

他是邻里乡亲挂在口边的温文公子,有着郎君们又赞叹又艳羡的天赋才学,谁都能想象再过几年,等他再长大一点——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