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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过不少张玉凉的画,或繁或简,皆有章法,笔法疏朗清阔,自成一家。放在后世,起拍价估计就是天文数字,与其相比,他这画说是简笔画都算抬举了。

“简笔画?倒是个贴切的名字。”张玉凉笑了笑,“丹青于我而言不过是个消遣,你若喜欢,我可以用书房里所有的画换你这一幅。”

张玉凉的书房内林林总总有近二十幅他所作之画,花鸟虫鱼、山川草木、四时节令,无一不包。以他的水平,这一书房的画加起来,不用四舍五入也超过一个亿了。

“……不用啦。”程澹思前想后,觉得这些画再好也是几百上千年以后的事了,那时他早已作古,画再值钱也与他无关,于是忍痛拒绝,并把自己的画递了过去,“送给你,就当是新年礼物。”

“谢谢团团。”张玉凉接过画叠成方块状,贴着胸口放好,又从袖中取出一条红色的手串,戴在程澹右手腕上,笑道:“这是回礼。”

程澹抬手晃了晃珠串,斜射于上的阳光将绯色的珠子映出通透的质感。凑近了闻,还有一股清淡的、程澹十分熟悉的幽香。

这香气,与张玉凉赠他的玉璧上镶嵌的珠子散发出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是青梨子,一种名贵药材的种子,可用来调制香料,长期佩戴,对体寒之症颇有奇效。”张玉凉握住程澹的手,一边摩挲他的手背,一边为他介绍手串的来历,“我见你常常拿着玉璧嗅,想来也是因为喜欢青梨子的味道,便差人寻了一盒青梨子,取四九之数做成手串赠予你。喜欢吗?”

没想到这么小的细节张玉凉都能发现,并且一直记在心里,程澹感动得歪头在他颈窝处蹭了蹭,唇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扬:“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份回礼!”

青梨子既是名贵药材的种子,不用问他也知道一定极为难得。毕竟即使是张玉凉贴身佩戴的贵重玉璧上也才镶嵌了三颗,而这一条手串足足有四十九颗,也不知张玉凉费了多少功夫才将这手串做出来。

不过,令程澹动容的并非手串的珍贵,而是凝结其中的张玉凉的心意。

程澹想,或许自己从前所有的孤独冷清,只为将运气用在与张玉凉的相遇上。

“喜欢就好。”张玉凉一手搂着程澹,一手取下烧开的水壶,慢条斯理地说着甜到黏牙的情话:“过去从不觉得自己所得贫瘠,遇到你之后,我却连将天下双手奉上都觉寒碜。”

程澹抬起双手捂住发烫的脸颊,强装正经地调戏回去:“我不要天下,我要你。”

张玉凉轻笑出声,低头亲了亲他的唇:“现在,我是你的了。”

程澹甜得心头隐隐作痛。

……

除夕夜,远在张府的盈风派人送来她亲自做的饭菜和饺子,附带一封写满了调侃张玉凉的文字的信笺。

盈风身处城内,自然听了不少张玉凉与他家小书童的“风流韵事”,这是特地逮着机会糗兄长一下,顺便向小书童本人问了问好,善意全都写在了纸上。

小姑娘性情温柔,自家兄长喜欢的,她也喜欢,断然不会做那棒打鸳鸯之事。

因盈风送来了饭菜,张玉凉便没有在临初居的厨房点菜,而是和程澹一起吃盈风做的菜肴。

菜虽不多,但两人原本胃口就不大,加上有盈风的心意加持,这顿年夜饭倒也不显得寒酸。

酒足饭饱之后,张玉凉给程澹削了两颗苹果,泡了壶茶,二人坐在廊下,边吃茶果,边看星星,互相依偎着等待新年到来。

“张玉凉,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吧,我想听。”程澹扯扯张玉凉的袖子,双眸亮晶晶地看着他。

“我的小时候……好像没什么可讲的。”张玉凉抿了口茶,在袅袅茶烟中回忆过往,无奈一笑,“我能记起的只有一些零星片段,皆与我母亲有关,也不是什么趣事。你若想听,我便拣两件说说。”

程澹用力点头,为了听得更清楚些,还抱着果盘往他身旁挪了挪。

“约莫是六岁时候,母亲带着我去了北面的一座矮山上寻访故友。”说起与母亲有关的往事,张玉凉唇角微扬,笑意温柔,“我记得那是个和团团你现在一般年纪的小姑娘,穿着白衣,戴着缀纱的斗笠,乍一见清冷脱俗,犹如世外仙人,但其实是个很有趣的孩子。”

程澹往嘴里塞了一块苹果。

“初见时,她如惊鸿而来,身姿渺然若云烟,极为优美。”张玉凉笑意渐深,“可当她轻盈落地的刹那,不知踩到什么,脚突然滑了一下,竟结结实实跌了个狗啃泥,斗笠都摔飞了,好不狼狈。为此,我连笑了她三日,她好长一段时间在我面前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