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章 祥瑞?不,是专利!

这一轮的大思辨最终获胜者一定是旧党,但是新党能够短暂取得一定的优势,并且占据一定的话语权,并且一直占据一定的话语权,那就是大明列祖列宗保佑了。

工部和十大历局为何要先献出简易纸机,为何要制作廉价墨水?

自然是为了培养工党的核心力量,来自农庄和匠城的读书人,在政坛上活跃的一定是读书人,或者说培养工匠贵族。

事实上,大明的军户一直到崇祯年间,都是一股极其活跃的政治力量。

名臣上,正德年间的李东阳,出自金吾左卫儒学堂,隆庆年间,张居正是在荆州卫儒学堂,天启年间,叶向高出自福州卫,孙承宗出自保定右卫,袁可立出自睢阳卫。

将领上,景泰年间的赵辅出自济宁左卫,嘉靖年间的戚继光出自登州卫,俞大猷出自漳州卫,万历年间的麻贵出自大同右卫、李如松出自铁岭卫,天启年间的满桂出自宣府卫,崇祯年间的孙传庭出自振武卫。

无论是朱祁玉、李宾言、年富、贝琳、詹忠诺等一众新党,都在致力推动大明匠户和农户出身的学堂,自然希望能和军户一样,出名臣名将,维持大明工匠和农户在朝堂上的力量。

这是个美好的长期愿景,需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的建设。

在离开时,朱祁玉让年福跟着自己上了大驾玉辂,他看着年福说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朕以为,今日起,祥瑞不宜旧物,唯以成果论,可定嘉、大、上、中、下五等祥瑞,以《颂》为篇,要求阐述清楚其原理和内涵,可反复验证,则嘉赐奇功牌,大可酌情奇功、头功,上头功牌,中酌情头功、齐力,下齐力牌,此为祥瑞五等。”

“使用祥瑞,则要给献祥瑞者以资财,不能让祥瑞者凭白把自己的祖传的秘方给献出来不是?按次论,也可以按分成论。”

朱祁玉在差遣,不是在商量,他想了很久,大明其实各种奇方不计其数,可是这些传儿不传女的秘法,最后都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很多都有借鉴意义,需要一种选拔方式,把这些方法收集起来。

而祥瑞,就是他想到的办法,献祥瑞,工部联合十大历局评级,合全民之力,为大明生产力提高助益,众人拾柴火焰高。

这也是朱祁玉搭出来的一个台子,说穿了就是专利,而《颂》就是专利申请书,奇功牌、头功牌、齐力牌是皇帝的恩赏,专利授权费,则是鼓励大明朝百工积极献策,共襄盛举。

“如果办得困难,就跟朕说,朕帮你。”朱祁玉看着年福,给了他天底下最尊贵的支持。

从十大历局出来之后,朱祁玉去了京营,操阅军马,开了几枪,看着那些靶子,略微疑惑了下自己的枪法,这种恐怖的上靶率和命中率,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兴安为了湖弄皇帝。

兴安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没有换过靶纸,专门让小黄门举着回到了陛下面前,五十步靶和一百步靶,枪枪命中。

打靶需要铅子喂,而兴安很清楚,陛下是认定了一个目标,眼里就只有那个目标的人。

朱祁玉从北土城回京之后,回到了讲武堂继续处理奏疏,一直到子时的时候,才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后院休息。

冉思娘撩动着被春风吹动着的秀发,下了车驾,站在后院门前,就看到了大明皇帝令人安心的身影,这种安心,是天塌下来,只要有陛下在,那就扛得住的安心。

冉思娘清楚的记得,自己见到夫君时的感觉。

那是她从播州海龙卫绣花楼走了下来,被一路送到了南衙别苑,她看到了大明军纪严明整齐划一的军队,她看到了大明无数的城池和森严工事,她看到了旌旗招展的仪仗,她看到了那彷若是天阶的巍峨宫殿。

很久以后,她才从陛下的只言片语中,清楚的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那便是暴力,有秩序的暴力。

这种程度的暴力,和她在海龙卫看到的怒则杀人的任侠暴力,决不可同日而语,这里没有陋巷里的屠狗辈,更没有江湖上的快意恩仇。

在皇帝身边,只有整齐、沉默、庄严、肃穆,人被分化为了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的维持着江山社稷的运转。

播州海龙卫杨氏带领的十八洞苗民是非常勇勐的战士,但是在大明这台国家暴力机器面前,这种勇勐,毫无意义。

冉思娘从来都是个聪明人,她清楚的意识到,在这种整齐与秩序下,有一套远超脱她认知的大恐怖在支持着这套体系的运转,而维持这台机器运转的,是掌控一切,对所有人、事,生杀予夺之物,一个名叫法度的东西,如同无数只触角,伸向了大明的角角落落。

而站在她面前的人,就是这一切秩序的顶点:帝王。

大明皇帝是个人吗?朱祁玉当然是个人,冉思娘无数次的验证过,陛下是个非常正常、健硕、富有冲击力的人,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但是大明皇帝并不是个人,他是一只长着无数触角,将整个大明控制在自己手中的人间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