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身兼两次月考班级第一的杜班长,在他最不擅长的历史课上首当其冲。

历史老师从来就没觉得自己这门学科有什么难的,所以他就非常地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班里名列第一的好学生,其它各科——包括地理政治在内——成绩都很优秀,偏偏单纯历史的成绩得排到全班成绩的中上游去?

这问题老师很难直接问出来,于是他开始每逢历史课就眼神往杜景那儿飘。

一次两次江城还没觉得,三次之后他嘴角的弧度就凉下来了。

于是历史老师再一次皱着眉不自觉地将目光往杜景身上放的时候,正撞上学期开始两个周就转进来的新学生的目光。

——带着点笑意,但是没什么善意。

历史老师早就听说了这个班的物理老师闹腾了半天最后不了了之的那事,如今他们所有老师对这位转校生都是个听之任之的态度。一见转学生看自己,心道是江城以为自己在看他,于是看了看手上的讲义开了口:“我找人起来总结一下辛亥革命的作用和局限性,……杜景,你来。”

正对着一本只画了“玉米路线”的历史书发呆的杜景一脸懵呆地站了起来,然后皱起了眉努力回想了下刚才飘过耳边的问题,对着历史书开始挑重点。

听完了杜景总结出来的评价,历史老师语气一冷:“我刚刚说这个问题应该怎么回答,你都听到哪儿去了?我问的你什么问题?!——我说过几遍了?作用和局限性里面不需要加上性质!那是评价的时候再加上!”

看着杜景沮丧着小脸一声不吭地站在那儿,历史老师想起了十一班开教师会的时候教导主任的不满,不由更是恼火:“杜景,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两次月考能考个第一就很了不起、就不用学了,啊?我告诉你,高二分班不是你想去理科就只看你理科的成绩!你的历史一样是占分的!你以为自己在班里拿个第一就很厉害了?你看看你在级部什么名次?你拿第一了吗?!——就你上课这副态度,我真不觉得你高一分班出去的时候还能是班里的第一名!”

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杜景傻眼了好一会儿。他长这么大,因为成绩一直很不错,不管在哪个学校哪一年级的哪个班里,任课老师对他都不错,甚至多少有点纵容,这还是第一次遇上老师当众训斥。

而班里同学们情绪复杂的注目礼就更是让杜景难堪。

坐在一旁的江城狠狠地攥了攥拳才忍住没站起来。

从前他可以随自己的心情给班里的男生揽一句公道,是因为他不在乎——他不在乎老师会对被自己“袒护”了一把的学生留下什么印象。可是轮到杜景身上,他不敢不在乎。看小孩儿委委屈屈地被骂了一顿他恨不得站起来把历史老师驳斥得体无完肤,可是在这之后要承受代价的绝对不会是他,反而更可能是杜景。

“……老师,对不起。刚刚是我走神了。”

杜景抬起头来咬了咬下唇。

“行了!这节课你也不用上了——”历史老师扭脸,“好好出去反省反省吧!”

“……”

杜景僵了一下,最后还是移开椅子垂头走了出去。

小孩儿从座位走到教室门口这一小段路,肩膀就已经塌下去了,江城在后面看得眼珠都快瞪红了,咬牙忍了三秒最后还是没忍住,猛然起身把刚走下讲台的历史老师都吓得一哆嗦。

“老师,我去下洗手间。”

江校草的语调冷梆梆的,砸地上都能落出坑来,等历史老师僵着脖子点了点头,他就二话不说直接走了出去。

一出教室门就看见杜景失魂落魄地站在一旁,腰倒是绷得笔直,再加上那张精致得近乎艳丽的小脸,一时把身上的黑色筒裤和白色衬衫穿得都带上点勾人的味道。

若是搁在平常,江城怎么也得欣赏一会儿,只是这时他却没那份闲心。江城抬步走过去,迎着小孩儿惊讶地表情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然后便冷着脸直接将人拉走了。

杜景先是惊了一下,犹疑一秒倒是没拒绝对方的拉扯,随着江城一路走过了长廊到了拐角才开口:“江城,你怎么出来——”

“你怎么那么好欺负?”江城有些恼然地转身,惯于带着些让杜景觉得温和而舒心的笑意的眼瞳里此时却燎着火星,“你的爪子是不是只会朝着我,嗯?”

杜景闻言着实是愣了一下,自己垂下眼帘去。

江城见状心里忍不住地自责了下,但是很快就逼着自己硬起心肠来,只是还没等再开口说句什么,就见面前的小孩儿抬起了脸,巴掌大的脸蛋上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明明是因为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敢没什么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