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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点五十八小时 步铼 2869 字 2022-11-16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有人曾经看到安志国出现在四号车厢的那个厕所门外,不仅披着那件格子大衣遮遮掩掩的,还偷偷摸摸地敲门。关于这一点,他之前一直否认,辩解说有同款大衣很正常,其实我们一直都没有揭穿他,目击证人不仅看到了他的大衣,还看到了他耳郭上面的那颗痣。

“他不承认自己穿着那件大衣去过四号车厢,到底是因为什么?乘警长认为,如果他和郭江南是合谋,那么他们是没有必要去厕所进行所谓的交易的。而我还有另外的看法:郭江南杀死文教授后,拿到了那个藏有密码的放大镜,二人并没有掌握破译密码的线索,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一块商量,所以他们才找到了这间谁都不会去的‘故障中’的厕所。在商量的过程中二人产生了矛盾,争斗中,郭江南扯下了安志国大衣内的备用扣,放大镜失手掉落,从蹲便器滑落到车厢外。后来郭江南起了歹意,故技重演想杀死安志国,不料却被安志国夺去凶器刺死于当场。但是安志国并不了解这种毒药的药性,离开后又悄悄返回,想确认郭江南是否已死,于是才有了偷偷敲门的一幕。”

孙慧颖等人听到这里,都不禁暗自思忖:这几天火车上同吃同住的同学,竟然有两个杀人凶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大家尽量保持着表情上的镇定,但是身子已经不自觉地和安志国拉开了一点不易察觉的距离。

安志国很明了自己的处境,他皱着眉头,紧咬嘴唇,眼睛一直在转,一会儿看看陈宗纬,一会儿看看自己的同学,似乎是有话要说。

“你现在想辩解了?等我把眼下这桩命案说完,就再轮到你了,好吧?”陈宗纬根本不是在征求安志国的意见,“第三桩命案,被发现于今早——也就是一月三十日早七点四十分左右,在餐车和软卧车厢连接处靠山林的外侧车厢门下。死者李大鹏是我的领导,也是负责本次列车安全的乘警长。根据尸体的情况判断,他应该是死于昨夜。在尸体上,我们同样也没有发现其他异状,只是发现了类似于置文教授、郭江南于死地的伤口,他的五官出血状况和前两人也极其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乘警长颈部的伤口只有一个针孔。

“列车如此长时间的滞留,前两桩命案的风言风语,再加上一个精神失常的人,全车——尤其是十三号车厢的旅客,大多已经处在情绪崩溃的边缘。在昨晚的骚乱之后,乘警长为防止再出意外,特意私下嘱咐我,叫我去当面通知所有车厢的列车员,一定要用行李堵住所值守车厢的一个通道门,自己守住另外一个通道门,不允许任何人穿过。这样,即使凶手有列车专用的那种内三角钥匙,也只能困在自己的车厢里,无法行动。遗憾的是,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凶手还是得逞了,这个人绝对是一个疯子。”陈宗纬咬牙切齿地挤出“疯子”这两个字,深吸了一口气。

“昨夜,乘警长是亲自带着那个精神病人常洪兵,两个人单独在咱们这间厨房里休息,为防止他半夜犯病偷偷地跑出去,乘警长把自己和他的手用手铐铐在了一起。但是今早我进来的时候,发现常洪兵的手是铐在椅子上的,这说明乘警长并非匆忙离开厨房。

“餐车这里,昨晚整晚都由我值守,我只记得乘警长悄悄地叫醒我,说是要去抽根烟,关门之后,我就靠在通道门上睡着了。如果乘警长回来,他一定会推通道门,我肯定会知道的,所以他一定是在出去之后被害的。”

“按你所说,所有车厢的前后通道门都被锁上,而且被列车员严防死守;车厢外面的雪地上也没有任何的脚印;车厢顶上,也没有任何人爬过的痕迹。那凶手是如何杀死乘警长的,难不成他会穿墙术,穿过这么多道门和值守的列车员?还是真的像常洪兵说的那样——长了翅膀飞过来的吗?”迫不及待发出疑问的正是检查完行李的列车长。

“列车长,我知道您想说什么,”陈宗纬被列车长问得也有些急了,“您不就是想说我的嫌疑最大嘛,只有我有作案的可能。”

“我可没有这么说,我只是问你如何解释凶手的作案手法。”

“其实您的怀疑不无道理,我承认,确实我的嫌疑是最大的。但是容我再问几个问题,您再审我也不迟。”陈宗纬说着,举起刚才在李大鹏手中发现的眼镜,直勾勾地望向安志国,“安志国,你的眼镜呢?”

听到这句话,安志国把目光投向陈宗纬手中的眼镜,两秒钟后,脸色大变。他的肢体动作好像电影的慢镜头一样,慢慢地抬起右手,看上去好像是要摸自己脸上的那副一模一样的眼镜,但转瞬间,他的目光又聚焦在自己的右手上。随着右手微微地不停地颤抖,他满脸难以名状的表情,似惊恐、似疑惑,张口结舌地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可以说你是一个非常细心的人了,但是你绝对没有想到乘警长会在弥留之际,藏起这个强有力的证据吧?一拿到这个眼镜,我就觉得在哪儿见过,而一看到你,我的疑惑就全都解开了。这两副眼镜都是你的,我手中这副,有一些使用的划痕和磨损,说明这副眼镜是你日常所佩戴。而在此行之前,你又去配了一副一模一样的眼镜,我相信你现在戴的那副就是,上面一定是没有多少划痕的。这副新眼镜的用途是什么呢?在行凶之前你会将新的眼镜带在身上的内口袋里以保持温度,从室外进到室内的行凶现场时,将新眼镜戴上、旧眼镜收起,就可以避免眼镜起雾带来的麻烦;而从原路返回到车厢里时,再将旧眼镜换上、新眼镜换下,还可以避免因眼镜起雾而被其他旅客怀疑。多么细致的心思、多么缜密的计划!

“从我们刚刚在现场勘查的结果看,昨天夜里,不管是采取了什么样的方法,你一定是从车厢外部进入了餐车和软卧车厢的连接处。为了迅速采取行动,你换下那副旧眼镜,戴上新眼镜,趁乘警长不备,用和郭江南同样的杀人手法将他杀死,然后再返回十三号车厢。因为那时已是深夜,车厢里根本没有灯光,加之所有人都在睡觉,所以你直接回到座位,摘下眼镜,继续睡觉。直到刚刚我提出这个疑问,你才发现原本收好的旧眼镜已经不见了。怎么样,你还想解释吗?”

陈宗纬话音一落,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安志国,此刻的他正紧咬着嘴唇,双眼盯着脚下的地板。他的喉结上下翻动,随着胸口的起伏,仿佛都可以听到他紧张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