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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赵善姐还记得那天冲进堂屋的情景。

哗啦啦一声,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翻开一直藏在床底下的黑棋箱子,把画全都倒出来。

她知道,那是唯一的机会,如果动作慢了,自己可能被拉进去,那以后,她就真的逃不出去了。

范家人看到那一箱子工笔画,喜不自胜,而母亲和兄弟目瞪口呆。

当年的痛苦和辛酸,是多么沉重,如今说来,不过是几句话而已。

赵善姐那时候只有十几岁,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什么见识,胆子小,性情老实本分。

对她来说,鼓起勇气反抗家人,真的是太难太难了。

直到成功摆脱母亲兄弟,嫁进范家,她才感觉到后怕。

世人不知她的艰辛,都把那一箱子画当成雅事传唱,说她家贫苦,她埋头作画,于一个月内凑够嫁妆。

范家妯娌拿这事问她,她笑而不语,没有多说。

说出来有什么用?妯娌们也许会同情她,怜惜她,然后转头就把这事传得沸沸扬扬。

嫁入范家后,她怕范家人也和娘家人一样贪婪,借口忙于家务,不再作画。

她画怕了,看到画笔就恶心。

直到丈夫逝世,为了养家糊口,供儿子读书,她才再度拿起画笔。

没有娘家兄弟,没有夫家,她为自己画,为儿子画,她靠自己的双手养活一家人,这一次,她真正爱上自己的画。

赵善姐说完,范维屏已是泣不成声。

他站起身,跪倒在母亲膝前,哽咽道,“娘,儿子不孝,不知道您当年吃了那么苦头……”

赵善姐眼圈也红了,抬起手,轻抚儿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