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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云英最后一次看到姚夫人的时候,她头戴珠冠,身着礼服,坐在离门最近的位子上和席间命妇们谈笑,说的都是姚文达的事。

那时姚夫人面色红润,完全看不出是久病之人。

印象太过深刻,所以傅云英记得姚文达爱吃什么。

她怔怔出神,左边袖子突然被人轻轻扯了几下,傅云章低头看她,含笑问:“在想什么?”

不等她回答,他示意她跟上,似乎刚才只是随口那么一问,并不需要她给出答案,“好了,姚先生刚刚骂完丫鬟,多大的气也撒完了,我们进去。”

骨瘦如柴的姚家老仆打开咯吱咯吱作响的院门,看到傅云章和傅云英,或者说是看到傅家家仆提着、担着的一担担抬盒,眼露精光,立刻堆起一脸笑,“傅相公来了!大人这几天常常念叨傅相公,傅相公再不来,大人就要亲自上门请了。”

傅云章微笑着和老仆寒暄几句,命人把准备好的下酒菜、刚买的热食摆上。

老仆正为家中唯一一口大锅烧糊了而发愁,傅相公上门探望大人,还带来这么多吃的喝的用的,真是瞌睡遇枕头!他高兴得直念佛,也不计较傅家家仆越殂代疱,一面叫丫鬟赶紧洗脸过来服侍,一面去书房通禀,“大人,傅相公来了。”

一声轻哼,书房的们被猛地拉开,一名头发花白,身着半旧青灰色道袍,一脸褶子叠褶子的老者负手走了出来,环视一圈,矜持道:“云章来了?”

傅云章拉着傅云英上前,“多日不见,先生的气色好了许多。”

“我好着呢,再活个十年不成问题。”姚文达摆摆手,目光落到梳双螺髻,穿湖蓝纱袄子,红地刺绣满池娇杭纱褶裙的傅云英身上。

傅云英按傅云章之前教过的朝姚文达行礼,眼帘微抬,不动声色打量他。

他几乎没怎么变。

京师的人都说姚文达越老越精神,闻喜宴上士子们看他垂垂老矣,背地里打赌看新科状元能活几年,大多人猜他还没在翰林院熬够资历就得撒手人寰。可他硬是活了一年又一年,比他年轻的先帝和许多大臣陆续死去,他依然满头白发,三五不时生一场病,每一次郎中都让姚家人准备后事。他做了这么多年的药罐子,一副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的老迈之态,偏偏就是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