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乙抬起头,“三娘?”

他既惊又喜,手腕微微颤抖,筷子上的馒头差点掉进粥碗里,“回来怎么也不先让人打声招呼?”

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没吃饭吧?我去西街那头买点菜,家里什么都没有。”

“宝珠在忙活呢。”

李绮节抬起头,细细端详李乙,不知不觉间,这位沉默严肃的父亲已经鬓染霜白,即将踏入天命之年。

她的未来还很漫长,而李乙已经快到迟暮年月。能和他携手做伴、相濡以沫的人,终究不会是儿女。

宝珠手脚麻利,很快整治出一顿像模像样的晚饭,吃过饭,李绮节陪着李乙说了会儿家常话,直到更夫敲过一更鼓,才各自回房洗漱歇下。

从箱笼里翻找出来的被褥干净整洁,有股淡淡的樟脑陈味,可能是多日不曾曝晒的缘故,接触到衾枕的皮肤能感觉到明显的潮气,躺在衾被中,像坐在一条随波荡漾的小船上,四周水汽弥漫。李绮节本该返回李家村的,中途突然折返,来不及取铺盖行李,李乙不知道她会回来,没来得及晾晒被褥,只能让她先将就一夜。毕竟是男人,平时想不到这些。

心里揣着烦心事,辗转反侧,始终不能入梦,迷迷糊糊间,瞥见窗前一抹清冽月色,隔着绣满虫草鸟兽的蚊帐,愈显幽寂。

翌日凌晨,间壁院子传来一声接一声高亢的啼鸣。

天边些微发亮时,李绮节揉着眼睛,起床梳洗。

日头还没爬起来,房里幽暗,宝珠点亮油灯,为李绮节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