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堆叠到一块儿,桩桩件件都麻烦。

周氏夹起一块粉糯的菱角米,漫不经心地往李昭节碗里一放。

李昭节以为周氏在警告她,吓得浑身一颤,握着汤匙,老老实实喝汤,再不敢发出一点异响。

周氏浑然不觉,不动声色间瞥一眼灯烛照耀下愈显青春美貌的李绮节,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暗暗道:别的先不谈,当务之急是先把三娘送到周家村去!大郎是男儿,婚事磋磨点不妨事。三娘已经被杨家退亲了,不能再出一点差错!听说杨家九郎最近时常带着仆从在乡里走动,他那样的官家子弟,最爱热闹风流,成天吃喝玩乐,不务正业。之前只会在县城里晃荡,从不到乡下来的,近来却总在李家周围冒影儿,若说只是巧合,周氏头一个不信!

周氏不晓得,她真的冤枉杨天佑了。

和李家相隔不远的渡口处,船夫把船蒿往岸边一撑,乌篷船像枝离弦的箭,刺破重重水波,在水面上留下一圈圈荡开的涟漪。

渔火明明灭灭,两岸黑黢黢的山影间,偶尔划过数道晕黄流光,那是山谷里的人家村落。

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脚踏枹木屐的半大少年,一脚踏空,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摔下船头。

旁边一个穿宝蓝色云纹地绣神仙富贵宁绸大襟直身的少年伸手在他跟前微微一拦。

半大少年勉强稳住身子,转身往船尾走去。

桨声欸乃,夜色黑沉,看不清少年的眉眼,只听到他轻轻说了一声:“劳驾了。“

声音又清又亮,像冬日暖阳底下的冰层在一点一点融化,偶尔冰面裂开一条细缝,能听到里头汩汩的水声。

杨天佑怔愣片刻,少年已经走远,阿满走到他身旁,缩着脑袋,“少爷,这么晚了,咱们回去是直接回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