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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乐意干的活, 怎么能要求底下人干?”杜海威侧身给罗家楠腾地方, 随着动作,身上的水泥尘末噗噗往下落。

罗家楠抬手扬扬灰,扣住松动的相框边缘,稍稍使上点劲儿, 听见喀喀的响动心里一提,问:“不会掰折了吧?”

“不会, 相框材质为铁桦, 是地球上已知的最坚硬的木材,硬度是同等体积钢材的两倍,纤维致密度是白桦的三倍, 做家具可百年不朽,已被砍伐为极度濒危的树种, 这个框非常沉,你注意点别把胳膊抻了。”说完他又往后挪了半步,脚旁边正好有个破洞, 茬口处早已烂酥,使劲大了怕踩裂地板。

罗家楠分的清实木和三合板,上手一掂分量能八九不离十,但看实木的话具体是什么木头一点研究没有,不免好奇:“你这眼睛自带质谱仪功能?”

“铁桦有独特的瞳纹,外面的漆层剥落之后就显露出来了,来,我数一二三,一起使劲儿——一……二……三!”

随着话音,杜海威跟罗家楠共同发力将下缘还嵌在水泥里的相框起出。不上手还不知道,这玩意真挺沉的,起码二百斤。要不是杜海威提醒了一句,罗家楠保不齐得被压在手中的分量坠得毫无心理准备。

“我操,这玩意真特么够——”话说一半罗家楠猛地顿住声音,相框背后明晃晃的贴着张黄纸,上面布满猩红的诡异花纹,看着像是张符。

杜海威也看见了,登时低斥一声:“糟糕!”

没等罗家楠反应过来他“糟糕”什么呢,就看那张黄纸上的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了下去,几秒钟的功夫,由红转黑。

“周岚!拿柠檬酸钠喷雾来!”杜海威大喊一声。

罗家楠举着沉甸甸的相框,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更搞不清杜海威的意图,一脸蒙逼地问:“怎么了这是?”

“封水泥不单单是为了加固,还为了隔绝空气防止纸面上的血迹氧化腐烂。”杜海威语气略急,未见回应更是不自觉的提高音量,“周岚!听见没有!”

“来了来了!哎呦我去!”

周岚的喊声和木头碎裂的声音同时响起,不用问,肯定是给楼梯的木质台阶踩塌了。于是乎拿着喷壶进屋的人换成了祈铭——周岚腿卡在木头窟窿里了,其他人正想方设法往出拽他。

只一眼,祈铭便明了杜海威的意图,隔着罗家楠伸过胳膊,将喷壶里的溶液“噗噗”喷满纸面。突发状况让罗家楠很是一头雾水,等把相框稳稳放到地板上,赶紧问祈铭。

祈铭说:“水泥封层阻隔了空气,使得纸面上的血液停止了氧化反应,而血液中富含铁离子,一旦大量接触到空气会迅速氧化,氧化过程中释放的热量会导致纸张快速干燥脆化,增加湿度可减缓这种情况,另外柠檬酸钠是良好的抗凝血剂,有利于留存证据。”

原来如此,罗家楠心服口服的点了点头,都是知识,活到老,学到老。

然而即便是做了临时处理,杜海威对待这张纸也是谨小慎微,亲自上手剥离,割开个证物袋当封层贴好,再用祈铭从法医勘验箱里拿来的刀片跟刮金箔似的一点点往下起。这是罗家楠第一次看他干细活,虽然介意这个人,但看人家手底下那稳重劲儿,不服不行。

“哎呀我现在不得不怀疑这是某种邪恶仪式的现场了,又泼人血又贴血符的。”等杜海威干活的功夫,罗家楠跟守在旁边的祈铭念叨。

祈铭听了眼神微凝,片刻后点了下头:“是有点像。”

“所以说,封建迷信要不得。”说着话,罗家楠注意到祈铭的表情有些凝重,眼神还微微发直,于是抬胳膊肘碰了他一下,小声问:“想什么呢?”

“没什么。”

祈铭平静否认。然而事实是,听罗家楠提起仪式现场让他联想到了自己被绑架时的事情。那个扬言要解剖他的家伙,下刀之前用一种他听不懂的语言——有可能都不是现在的人类还在使用的—

—像诵经一般吟诵许久,就像是举行某种仪式的过程中,祭司向神祗的祷告。

那段声音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所以他回国之后去寺院静修,每日聆听佛堂里传出的虔诚经文,借此洗刷阴暗的记忆。

昨晚听罗家楠问起微信群的事,他没直说是自己那个案子,只说是fbi的一桩悬案,拿来和林冬他们共同探讨。不是他不想坦诚,而是在这件事上罗家楠真帮不上什么忙。罗家楠擅长的是案发现场分析和追寻嫌犯行踪,以及与各色人等打交道获取线索,远在太平洋彼岸的旧案没有他发挥所长之处。可他知道了能不管么?不能。但是管又使不上劲儿,徒增烦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