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页

“这是玉流花,我以为韶国才有,不想竟能在这儿见到。你知道吗?从前我母……”她脸上的笑意滞了滞,“我……我听人说,在韶国民间有一种习俗,未出嫁的少女每到生辰便要戴上娘亲亲手编成的玉流花簪,寓意玉洁冰清,不染纤尘。”她看着手中的花,有些恍惚,“听闻嘉懿公主很喜欢玉流花,韶王宫花朝殿后那一片玉流花海便是她亲手所植,后来……”她神色黯然,半晌后笑了笑,“后来它们大概也随着那场大火,变成了灰烬吧。”

她自顾自地说着,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容烨低着头,一副并未在听的模样,刚要生气,突然见他递来一截花枝,虽与从前所见不同,却赫然是花簪模样。

“我未见过玉流花簪,随手编的。”他轻描淡写道。

她一瞬间百感交集,刚要伸手去拿,却又见他收了回去:“坐下来。”她在河岸边坐下,感觉到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将花簪戴在了她头上。

她心中一动,这双手,为她沾染过敌人的鲜血,也为她绾过发。

“生辰快乐。”他如是说。

君初瑶愣了愣:“今日是……?”

“二月二十七。”他一笑,“你都不记自己生辰?”

她摇摇头,一时没来得及疑问他如何知晓自己的生辰,答道:“从前记着,是因为那是我遇见爹爹的日子,爹爹不在以后,便干脆忘了。”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所以你不是罚我来陪你赏月的?”

他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模样,在草坡上躺下来道:“这天下想陪我赏月的女子,可不比嘉懿公主种的玉流花少,你若觉得我是在罚你,走便是。”

她没说话,在心里白了他一眼,然后在离他半丈之遥的地方躺下,也用手枕着头,看起天上星辰来。

风拂过面,吹醒一地的春草,恍若是杨柳碧波,流水桃花,是莺啼燕语,桂馥兰香,是这世上一切美好,如诗也如画。

画中人无酒自醉,直到很多年以后,再回想起这一夜月白风清,仍觉无比珍贵。

“初瑶。”

她蓦然侧首,却见他眯眼望着天,好似根本未曾叫过她的名字,直到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的时候,他才转头看向她,眼底含笑:“夜色真美。”

☆、解围

三国战事已近尾声,祁国损失惨重,无力履行求援时的承诺,在梁国助其夺回失地后对绥国发起反攻。容烨对此表示“很为难”,于是也便为难了祁国几日,最后“大大方方”地放过了他们,唯一的条件是,要求祁国奉上阜黎的驻兵权。

阜黎地处祁国西北部,并非是咽喉要道,看似无关紧要,但细细分析就会发现,控制了这座城,一旦祁绥开战,它便是梁国的哨塔,而如若有一日祁国威胁到了梁国,它便成了梁国的突破口和大后方。

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大抵如此,一开始就并未指望祁国能够出兵反攻,容烨所要,从来都是阜黎。祁国连连被摆道,却无可奈何。签下契约的那一刻,年过半百的祁王着实捏了把冷汗。

眼前二十出头的男子,八岁时便一鸣惊人,以一言易天下大势,他不费吹灰之力的一句,祁败,韶亡,绥乱。而后韬光养晦,隐于幕后,多年未有动作,却又在所有人以为其难再有作为的今天,再次将两国玩弄于股掌之间。如此想来,梁国十五年来只守不攻,看似软弱易欺,实则是在隐藏锋芒,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十五年前出刀,十五年后方才见血,这样的人……实在太可怕了。

容烨离开后,忧心忡忡的祁王独自在殿前徘徊,久久难安,半晌后对着梁国所在的方向自问:“天下之主,莫非已有定数?”

……

又七日,梁军启程班师回朝。回程比来时要快,一路东上,三月十五过虞水,三月二十三越戚山,三月二十七便回到了长宁。出征前后不过二月又二十四日,可惊可叹。

容泠在三王叔府里待了几日便腻味了,先一步被人接走,并未跟着军队回长宁。这一路凯旋极其顺利,除去君初瑶隐隐觉得哥哥跟容烨间的气氛有些微妙,不过她没深想,只当是容泠不在,征途乏味所致。

三月二十七。长宁城城门口。

君项寒勒马对君初瑶道:“我还有事须入宫一趟,先命人送你回去。娘今早去了城外祈云寺,三姨娘若是为难你,便说带你出征是我的意思,有什么事待我回来再说。”

她点点头,面上略带忧色。她先前是偷偷走的,三姨娘又不待见她,这一出先斩后奏指不定闹得收不了场。

果不其然,一进将军府门,正欲径直奔向自己房中,便被府中丫鬟“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