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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林从养父母家逃走后悄悄回去过一趟,亲耳听见那夫妻俩对外人说:“亲生的要是敢跑,抓到给他打断腿!捡来的就算啦,跑了也好,再养就把老骨头老血都吸干净啦!”

我也是我哥捡来的,回不了头了。我想逃跑,但那时我无路可退。或许有路,脚下的就是路,但是他站在那里,我就针住了。我被他望定在原地。

他向我靠近,就像要将我抱进怀里那样靠近,避无可避。可是吕新尧不会抱我,他的手捏住了我的下巴,力气仍然像从前那样大,或者比以前更大。——跟梦里一样,他轻而易举地打开了我的牙关。

关不住了。牙齿一松开,就什么也关不住了。

“哥。”我的喉咙里滚出这个字的时候,我想抽自己一嘴巴。

他一定不想听见这个字,可是我改不了。哪怕用了三年,我也没能把“吕新尧是我哥”这个诅咒从我的脑子里消灭,它已经像吕新尧本人一样根深蒂固地长进了我的身体里。

不清不楚的一声“哥”,我看见吕新尧的眼睛动了一下,浓黑的眼珠被眼睫淹住,显得更深,一眼望不到底。我哥的眼神比他本身更加多情,令人恍惚的眼神,一眼望穿了好多年,多情却似总无情。

我有些惶恐,他会答应我吗?他还承认我吗?如果我再逃跑,他会不会打断我的腿?

我希望他打断我的腿。

我这么想,却一句话也不敢说,任凭他的手不经意地摸我的下巴,我必须咬住自己的舌尖才能忍住身体里的冲动,不张嘴去衔住他的手指。

直到吕新尧的手松开了。他终于没有回应我,我听见他问:为什么跟过来,你在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