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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嵘低咳一声,无从作答。这场面太尴尬了,本道是一家子轰轰烈烈欢欢喜喜将姐姐簇拥进府门的。这下子, 他险些盈眶的热泪都给收了回去。

瞧姐姐弯身僵在那处,脸烧得通红的模样, 想她大约也是内心百般煎熬。但长辈在场,他也不好抢着出口替她解围。只暗暗惊讶, 姐姐与皇长孙究竟是经历了什么,尤其后者, 怎竟出言如此粗糙,如此不上道了。

胡氏与谢氏自然比小辈镇定多了,一愣过后就要给湛明珩行礼。哪知人家皇长孙却摆了一副落荒而逃的架势,清了清嗓,声色平稳却迅速地道:“老夫人与夫人不必多礼了, 改日再来拜访。”说罢悄悄拿指头戳了一下纳兰峥的后背,示意她赶紧下车。

待她游魂似的踏下, 就听身后咕噜噜一阵响动。回头一看,湛明珩连人带马车跑没了影。

真是太卑鄙了!

纳兰峥给他卖了,连姨娘何以出现在此都未来得及顾。是过后被迎进了屋才晓得,原是湛明珩和父亲一道在外处置公务,回宫前与他许诺,说一会儿将送她回府, 父亲又辗转托手下将消息带回府中,一家子人瞧时辰差不多了,故才候在了此处。

至于阮氏,此前纳兰峥的绣鞋被送回府,为人母者崩溃痛哭之下不意给纳兰远晓得了她装疯卖傻的事,因此想通了她的苦心,着实觉得歉疚与不忍。又想她多年隐忍,心性坚毅,口风也紧,且是一心为了纳兰峥好的,故悄悄将真相告知与她。此后偶尔得空,也去青山居看望过她几回。

今日阮氏能与胡氏和谢氏一道出来迎纳兰峥,且穿着也是体面大方的,不难瞧出这一年多来在国公府过得不差。

纳兰峥得知此事后,因不大明了母亲对姨娘的态度,也不敢当众人面与她显得太亲昵热络,坏了尊卑规矩,叫母亲看不惯,再针对于她。只给姨娘使了个眼色,示意一会儿将去青山居单独望她,继而便与母亲及祖母说起了话。

纳兰远只将她假死的事告诉了阮氏一人,胡氏与谢氏是前几日方才知晓,如今能够这般从容自若,已是缓了几天的结果。

纳兰峥瞧得出来,她们的惊喜是真的。甚至祖母还与她掏心窝,说从前的确对她刻薄了些,自她走后,真是每每见了她手抄的佛经便要落泪,前几日得知真相,气得她险些没将守口如瓶的儿子扒层皮。

这话自然是说笑的,却听得她心内十分柔软,只是也忍不住替父亲说几句。毕竟她究竟死没死透,本身是不要紧的,却一旦真相暴露,便得连累湛明珩。父亲也是如履薄冰,不得不谨慎行事。

以谢氏的性子,自不会说从前如何如何地错了,却是态度也比从前和蔼不少,且此番着实感念纳兰峥。毕竟她与皇长孙得以归京,不止是救了魏国公府,也一并救了谢家。

一家子女眷孩童和和气气用了晚膳。见父亲尚未得空归府,纳兰峥便去了青山居望阮氏。

阮氏起始尚有几分拘谨,装疯这么些年,她几乎都不晓得该如何与纳兰峥相处了。反是纳兰峥宽慰了她,说自个儿实则早在松山寺那会儿便已猜得真相,只因晓得她的苦心,也知她不愿承认,故而一直未有揭穿。

阮氏这才放开了一些,责怪起她,说是方才瞧见皇长孙的面容,才知当年所谓的明三少爷原就是他。真叫她白白操了一肚子心,一个劲地考量,究竟是明三少爷好呢,还是皇长孙好。

纳兰峥一时哭笑不得,倒险些忘了自个儿曾拿此事欺骗过姨娘。她与湛明珩定下婚约后,便不曾再向姨娘提过明三少爷,而姨娘回府两年多,俱都待在这与世隔绝的青山居里,几乎不通消息,自然始终不知此事。

纳兰峥只得与她致歉,又关切问,母亲这些日子是否为难了她。

阮氏摇摇头,倒说没有。她这才知晓,继二姐死于非命,长姐也因思虑过重以至小产,后身子一直不大康健,却坚持带了昀哥儿随夫远走。母亲觉得两个姐儿命途如此多舛,与她的教养及早些年对姨娘犯下的恶行不无关系,为替在外吃苦的纳兰汀及如今嫁去顾家的纳兰涓祈福,便诚心向佛了,为人也和善不少。

纳兰峥松了口气。若非如此,待她出嫁后无法近身照拂姨娘,还不知得多担忧。只是一面也着实可惜长姐。纳兰汀早年仰慕顾池生,后欢喜地嫁给了杜才龄,何尝不与前者有几分干系。毕竟这俩人一个状元郎,一个探花郎,一样皆是公仪阁老的门生,且都在户部任职,总想着许是差不了多少的。

可以杜才龄好色的脾性,恐真算不得良婿。她此番追他去流放地,怕多是顾忌昀哥儿。她自个儿的名声也就罢了,可在京城这地界,一个自幼没爹的孩子是万不能立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