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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峥心底“咯噔”一下,顿觉不妙。北域战事古怪已久,军情信报含糊不清,而这一日,魏国公府与忠义伯府的两位世子一道被急召入宫……怎么看都不像好事。

她如坐针毡地等在桃华居,却是直至黄昏也不见弟弟归府,心内急切便上了马车,决计去宫中寻湛明珩。

马车行了不久,天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白露时节阴气渐重,常闻寒蝉凄切鸣泣,黄昏天的疾风骤雨凉骨透心,道旁的草叶被碾得七零八落,一副潦倒不堪的景象。

这湿冷之气最易入体,岫玉便将手炉递到纳兰峥手边,示意她暖暖。可纳兰峥却是一点热不起来,反倒一阵阵地发冷。

马车行至宫门外一个急停,绿松掀帘探出去询问,只见对头也停了一辆马车,车前一队锦衣卫拔剑肃立,其中二人手中扣了一名男子。

男子穿一身佛头青锦缎棉直裰,双肩受制,被迫屈膝跪在瓢泼大雨里,面上淌着水珠,浑身都湿透了,似仰头与车内什么人僵持着。

纳兰峥一眼认出了卫洵。再看对头,分明是湛明珩的车驾无疑。这是出什么事了?

她心内愈发不安,见两人僵持不下,只想立刻问明究竟,便不管不顾起身步了出去。岫玉与绿松慌忙跟上替她撑伞,却不料那斜风将雨水打得四散,压根挡不住几分。

纳兰峥甫一步出马车便被打湿了衣发。

驾车的湛允见状回头朝里说了句什么,湛明珩才掀帘出来,蹙着眉头大步上前揽过了她,训斥道:“雨下得这般,你跑来皇宫做什么?我正要去寻你的。”说罢将她半搂半抱地拱上了自己的马车,交代道,“在里头等我,莫出来了。”

他说罢才回身望向卫洵,恢复了淡漠的语气:“洵世子为人重孝,今日于宫门前意图不利本宫,本宫只当你初闻噩耗失却分寸,就此算过。令尊赤胆忠心,国而忘家,朝廷不会亏薄了他。望洵世子节哀顺变,承继令尊爵位,尽快重振卫府。”

纳兰峥闻言愈发地面如死灰,指骨都被自个儿捏得发白了,又听轰烈雨声里响起卫洵的冷笑:“湛明珩,你竟与我说赤胆忠心……你比谁都清楚,我父亲究竟因何而死,这便是你们皇家口中所谓的‘不亏薄’?袒护小人,罔顾忠臣,你早便存了铲除我忠义伯府的心思,如今又装得什么大度,叫我重振卫府?”

“卫洵,你如何臆测是你的事,湛明珩感激卫伯爷此番大义,亦恨无力挽回,但同样问心无愧。”他说罢不再理会他,回头掀帘进去,一面与湛允道,“回承乾宫。”

马车转了个向,辘辘驶回了皇宫。湛明珩看一眼车内人,轻轻掰开她紧攥着拳的手,抱了她道:“洄洄,你父亲没事。我就是赶来与你说这个的,别担心了。”说罢拍了拍她的背。

纳兰峥这才有些活过来了,沙哑着声道:“父亲没事?那嵘儿被召请入宫……还有方才洵世子……你可莫骗我。”

湛明珩在雨里待得更久些,身上比纳兰峥还湿漉,他怕冻着她,便松开了她的肩道:“你又不笨,我骗得了你?卫洵说的……你听不明白吗?”

纳兰峥红着眼圈盯着他,一点点恢复了思量,半晌才艰难道:“卫伯爷牺牲了……难道是因为父亲?”所以卫洵气得那般,竟疯了似的要与湛明珩动手。

见她缓过来一些,湛明珩才拿了巾帕替她去擦湿漉的鬓发,一面慢慢与她解释:“洄洄,军情机密,我能说的都说与你听,但难免也有不可外传的……我不是防备你,这是军中规矩,你可明白?”

纳兰峥点点头:“我不用知道哪些,只要父亲当真无事就行了。”

“你父亲无事,但卫伯爷确实牺牲了。半月前,我军兵分二路,由卫伯爷牵制前线敌军,你父亲则绕后奇袭,但卫伯爷战死了,你父亲的那支军队却失踪了。如今边关谣言四起,皆说你父亲贪生怕死,为图一时之利通敌叛国,置卫伯爷于险境……羯人此战不寻常,有人借机害你魏国公府,我与皇祖父商议后,决计先堵了流言,避免京中生乱,并对外假称你父亲也牺牲了。你父亲的那支军队如今化整为零,蛰伏于山林,待流言破除,时机合适再动作。”

纳兰峥听罢抓了他给自己擦拭鬓发的手,紧张道:“不是有人要害魏国公府,是有人要害你,你该防备着些。”

湛明珩笑了笑:“我知道。”说罢继续给她擦。

她默了默,忽似想通什么,复又拦了他的手道:“羯人此战醉翁之意不在酒,莫不是声东击西?难道羯人与狄人合作了,意图由羯人牵制我军部分兵力于北境,实则却是狄人要破我西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