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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纳兰峥跟前少有这般正色讲话的时候,她闻言竟连手与脚都不晓得搁哪了,偏他却是一瞬不瞬盯着她,瞧得她那薄薄的脸皮直要被烧穿。

纳兰峥并非木头,尤其松山寺那遭过后,多少也察觉了些他的心意,只是她还道素来“天大地大面子最大”的皇太孙是绝不会将这等话挂嘴边的,哪怕对她有意,也不过待她到时机合适,请陛下赐个婚罢了。

以他身份,连媒人这步都不必走,她又何曾料想得到这般场面,一时真不知如何回应才好,只得垂眼结巴道:“等……等我做什么!你快些回宫去!”

她哪是没听懂,分明是羞极装傻,趁势赶人了。

湛明珩晓得她在这事上脸皮薄,却因自个儿已壮着胆将话说尽了,绝无叫她好运逃避的理,就攥着她那双小手往怀里一带:“你这装傻的功夫是愈发厉害了,好了,也不必向皇祖父复命了,与我回话就是了。”

纳兰峥被迫凑近了他,被他周身混杂着清冽酒气的龙涎香惹得一阵眩晕,闻言讶异抬头:“陛下的主张……你竟都知道吗?”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湛明珩一挑眉,活脱脱便是副无赖样,“考虑了这么些时候,也该考虑出名堂来了,今日便与我说清楚罢,你是嫁我不嫁?”

他攥她攥得这般紧,几乎将她圈进了怀里,问她肯不肯嫁他。

纳兰峥却要被气晕了。湛明珩简直比天子爷还无赖,他究竟懂不懂那嫁娶的规矩,懂不懂那议亲的顺序,哪有人这般发难似的逼问女方的?

她气极便不管了,咬咬牙道:“湛明珩,你这是求娶呢,还是绑架呢?你听好了,我不嫁!”

湛明珩难得没动怒,笑吟吟道:“等的便是你这句不嫁,纳兰峥,你不就喜欢口是心非吗?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皇祖父已将你我二人八字合过,你倒是个旺夫的,不过此事不急,总要等你及笄。好了,夜已深,我差锦衣卫送你回府。宫里头还有要紧事,我得先走一步。”

她的生辰八字何时被偷走了的,这一家子都是强盗吗?她一个不留神,竟叫这婚嫁的六礼过了问名!

纳兰峥张着小嘴看流氓似的盯着他,连话都说不上来了。

他一溜烟不带喘气地说了这许多,是打死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了罢!什么宫里头有要紧事,她信他才有鬼呢!

湛明珩说罢便松开了她,皂靴一转要走,却像想起什么似的复又回过身来,忽然俯下脸往她颊侧梨涡啄了一下,随即飞似的跑了,一闪便不见踪影。

纳兰峥足足在原地愣了十个数才摸着脸颊回过神来:“哎!湛明珩,你流氓啊!”

奔出老远的皇太孙一脚踩着个石子,崴了一大步,迅速理理衣襟,掸掸袖口,敛了色一本正经地往前走了。

第41章 临终

纳兰峥翌日便不见了那几名宫婢,虽未听岫玉向她交代什么却也猜到了究竟。

她是不愿轻易惩戒了下人的,可但凡牵扯了东宫便不再是小事。湛明珩须立威服众,倘使随便一个东宫的婢女就能违背了他的意思,那他这皇太孙也不必做了。她因此未替她们求情。

再见凤嬷嬷倒无甚不同,这位太孙的乳母照旧一面对她板着脸孔,一面将桃华居诸事安排得细致妥帖,似权当前头那出不曾有过。

纳兰峥晓得,这般人物便是后院着火了也不改姿态,自然不会给人瞧出了内里的心思。实则以湛明珩的性子,怕昨夜回宫已与她闹过一场了。

用过午膳,有下人来桃华居传话,说二小姐制婚服,太太问四小姐可要一道帮着去参谋参谋。

哪里真要她参谋,谢氏是在想方设法叫姐妹俩和解。可纳兰峥与纳兰沁不尴不尬了这么些时候,逢年过节也不过皮笑肉不笑地彼此招呼一声罢了,何必多做这无意的表面功夫呢。

凤嬷嬷便借由替她回绝了,又与她说:“四小姐做得不错,二小姐的亲事有太孙看着,您放心便是。”

这话里头自然有话。

前头谢氏打了许久淮安顾家的主意,却是未能拨响这如意算盘,后又因湛明珩三不五时地差人来提醒,说府上二小姐年已及笄还未许配人家,话里话外似预备插手她的亲事,只得忙不迭换了路子。

这不,出路太好的太孙要阻挠,出路太差的她又不忍心。左思右想只得再寻交好的杜家帮忙,凑个过得去又不惹眼的。碰巧杜才龄那任凉州知州的长兄正妻亡故三年,如今恰要新添继室,便说通了这桩亲事。

杜知州杜才寅年二十八,任从五品的地方父母官,身份背景倒也不差。只是凉州那地界复杂,一面是富庶的西北商埠重镇,一面是毗邻北疆异族的军事要塞。在那里当差,肥水不少,日子不差,却得小心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