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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书宁很难想象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得要有多么强悍的承受力才能语气如此平静的谈论起这样一件惨烈的往事。

那一瞬间,她内心深处对这个孩子的疼惜就又多了几分。

沈砚却并没有在意她情绪的变化,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自己主动去试着回忆当初那场噩梦的细节,太过投入,整个思绪就陷进了回忆里,停顿了片刻又继续往下说:“我的肩膀和后背都被山坡上的乱石划破了,很疼,可是母亲告诉我不能哭,否则追兵会听见。但是她也没有带着我逃命,就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呆在了山脚下那片河岸的浅滩上。我当时又冷又怕,她好像断断续续的跟我说过一些什么话,可是我太紧张太害怕了,都想不起来了,再到后来……她就不说了。”

崔书宁隐隐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其实不该瞎打听的。

但是再转念一想

她也许解不开沈砚的心结,可就当是一次发泄,让他说出来总会比一直将这么厚重的一份痛苦独自压在心里头好。

于是,她没有做声打断,听着沈砚继续往下说:“她抱着我太紧,我只能藏在她怀里,甚至都不能仰起头去看见她的脸,只有雷电在空中炸裂的时候才能偶尔瞥一眼周围阴森的环境。其实那时候她不再动也不再说话之后我隐约应该是明白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但是我不敢再开口问她了。”

那一整个晚上他靠在那个女人的怀里,在一个最近的极限距离之内听着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鲜血慢慢流干,然后身体上属于活人的气息一点一点逐渐的冷却散去。

这世上没有人会惧怕自己至亲之人的鬼魂,可是他怕,因为他是亲眼见证了自己的母亲是怎么一点一点生命流逝死在他面前的。

她用她冷掉僵硬的尸身紧紧的抱了他一整夜,这种保护他原本是该很感动的,可是对于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而言……

那一晚的记忆却成了挥之不去的噩梦。

怕的不是面对至亲之人离世这样的事实,可怕的是你清楚她是怎么一点一点走到生命的尽头,自己却只眼睁睁的看着她就那么去了而完全的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