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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前是间小屋子,摆着张桌,还有一个年轻人坐在桌前,据卢杞所知,这是杜甫的助理。据说这是辽东传来的习惯,一些有天赋学问好的年轻人,被派到某个实权人物身边充任助理,为期一年到两年,熟悉各项事务,然后再到最基层,一般是从小头目开始做起。

据叶畅所说,唯有如此,这些心高气傲的年轻人才会知道上下之不易。

卢杞对这一套没有什么兴趣,与那年轻人打了招呼,那年轻人便为他开门,然后闻声而起的杜甫迎到门前:“一直不曾想过,在报上写文的‘路过’就是卢郎君啊。”

卢杞发文之时用的是化名“路过”,也算是小有名气,若非如此,没有那么容易见着杜甫。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开始切入正题:“听闻杜公在做一件大事,查问工场、矿山之弊端,不知是否有之?”

杜甫顿时警觉起来:“此事卢郎君如何知晓?”

“既在贵报上发文,贵报的一些动向,我还是时刻关注的。”卢杞叹了口气:“不才为明主所弃,只能靠着卖文来赚几文钱的润笔,知晓贵报之动向,也好下笔有所依据。”

这个解释还算正常,杜甫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卢郎君准备跟进?”

“正是,故此请杜公将手中的材料分润一些与在下。”卢杞深施一礼:“杜公知道,我如今是到哪儿都不受待见,无杜公相助,便难成事。”

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杜甫经过这些年报社的折腾,早就不是什么君子,可是卢杞之话还是打动了他。此人毕竟是忠良之后,虽然年轻时有些荒唐,这几年里学问却有所增长,从他发的文章里可以看出,他看问题相当深,言辞锋锐尖刻,倒是一个有能力之人。

故此,出于爱才之心,杜甫稍稍犹豫了会儿,拿出了一份资料,抽出其中部分,摆在了案头之上。

“只有这一份,你只能在此处看,若要记些什么,我可以给你纸笔。”

“多谢杜公。”

卢杞道了谢,接过那些材料,细细看了一遍,还借了纸笔,将其中他最关注的一些内容记了下来。

这些东西,是杜甫遣人搜集整理出来的,这些年间,一些豪强开办工场、矿山时的暴虐行径。

资本的逐利性,决定了它们对于人性命的漠视,以开矿山为例,虽然在辽东大力推广的矿山条例之中,明确说了矿山的第一要务乃是安全。但那些权贵土豪们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天下有的是穷困潦倒的苦哈哈,愿意为了一日十几文钱到矿山底下去送命。

工场同样如此,辽东是严格的六时辰工作制,即工人在工场做工,每日不超过六时辰,若是加班,则需要另行支付比正常工资高的加班费用。但是杜甫的调查中,却有一日八个时辰乃至九个时辰的工场,而且干这么久,其人所获薪水,尚不及辽东工作六个时辰的同工种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