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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伟噗嗤一笑,因知奈何不了这种风骨硬挺的书生,只得向他笑道:“既然如此,安心做你的刀吧!”

扭头向何斌笑道:“以前说官身不由已,现下才知道,却原来帝王之身更加的痛苦。想那万历,待张居正死后,接见大臣励精图治,后来文官们老是用大义压他,却又是说一套做一套,言行不一。后来又因立后、国本等事与整个士大夫交恶,乃至几十年不见大臣,不理政事,他心中又何尝愿意如此呢。”

见那方以智眉毛一跳,那笔涮涮涮直写,张伟额头竟沁出一层细细的油汗来。

何斌却是懒得理会他这些没边际的闲话,没好气道:“休要言不经义!我来问你,去年年底台湾得银全数解来南京,还是不敷使费,该当如何料理?现下除了汉军饷银月费,还有火器局所用银两尚能保证,再过一个月,只怕连官俸也开不出来了。”

张伟皱眉道:“今年不是恢复收取田赋了么?且又有大量的吕宋铸钱进来,这都是财源啊。再有,商税加上咱们大力扶持对外贸易,收取的关税和贸易税,这也都是收入。税务和海关现下统归你管,这户部竟到了这个田地了么?”

何斌冷笑道:“收田赋是能有几百万的银子,可是你决意大修道路,广开驿站邮传,这要多少银子?鼓励私人开矿,收取盐茶商税,鼓励对外贸易,大兴织厂布厂,这说起来容易。可是没有时间,难道今日行,明日就得利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关宁(五)

他皱眉又道:“若是唯持现下的汉军及厢军人数,只怕还维持的下来,尚且有些盈余。可若是依你的想头,整编厢军也还罢了。大量招募汉军,咱们却哪里来的钱?饷银、军服、军械、每月用度、训练费用,汉军扩至三十万,你算算要多少钱!”

他侃侃而谈,大倒苦水。张伟却也是头疼不已,他去年打下江南后,为定民心,为安士林,下令不逮一官,不杀一人。后来局势初定,乃捉拿了一些阉党余孽,抄拿家产。到了弄到了一百多万两银子,再加上充公的土地房产,收益甚是可观。可是阉党可以拿,普通的官员和宗室却是不能动弹。且为了安定新附降官,纵是投诚后还有贪污者,被都察院查了出来,也只是令密录在案,不能处置。总归是为了稳住大局,不使江南混乱为要。

待到了此时,张伟又在新官制与旧官制之间舞蹈调和,又对应付清流士林对他的非议责难,还需提防贪官污吏在地方激起民变。自台湾过来的官吏百姓又对内地种种陋习充满责难,对张伟姑息甚是不满。自年是镇之以静,今年却再也不能如此。是以在补充各种税史关史之余,又派遣了大量台湾官吏及官学子弟,充实地方,暂停佐杂官员,学习政务熟习地方,以备改革。

明朝正员虽少,佐杂官员再加上编外人员,却已经是地方上的一大负担。冗官冗员负担极重,各地方正员不通政务,凡事委给下属。下属们又委给班房皂隶,皂隶们却还有帮手、伙计。这些人扰民则可,办事却是一点不行。当时的中国还是小农经济,政府不过是收取些赋税罢了,什么盗案贼案,多半还是乡间自已私了。若是经了官府,只怕中产之家乃至破产,小门小户的乃至破家。至于什么劝农耕织、兴修水利等务,却是根本无人过问。

张伟派了官员至各省、州府、县,原是要大兴水利,发放良种,甚至兴办织布等贸易工厂,改良卫生习惯,大办教育等务。那些明朝旧式官员,却是爱理不理。在他们看来,多一事则是生一事,好心亦可办了坏事。徭役过重,兴事太多,除了激起民变,还有何益?这倒是正派官员的想法,那些自身不正,看谁了汉王殿下不欲生事,不想处置旧明官员的心思,正欲大捞特捞,巴不得汉王生事,他们好从中渔利。是以拼命巴结上头自台湾派来的官吏,哪怕是职衔都不如自已,也是抱足了他们的大腿,指望着与这些天子近臣打好关系,用来威压原有的旧明官员。结果这小半年除了大集了百万民工,由官府给了工钱,修耸了几条直道,连接江浙闽湘等省,又广设驿站,以通邮传之外,其余诸事竟不能办理。正直官员不欲多事,品行不好的又不敢信重,江南治理竟陷入了两难境地。

此时见何斌为难,张伟也知道他这个户部尚书做的不易。除了户部以外,因税务和海关等衙门在内地都是新设,缺乏人才管理。中层官吏都是从台湾调来熟手,又使何斌统领全局。是以除了户部的事情之外,税务和海关的事情也需要他忧心。而汉军急需扩大也是必然之事,在诸多来钱的举措没有见效之前,他只能量体裁衣,拆东墙补西墙。此时听得张伟要行扩军一事,心中烦忧,这倒也是人情之常。

因步下御座,一步步踱到何斌身边坐下。见他还是愁容满面,张伟到是一笑。将何斌身旁的五彩小盖钟亲手端起,向他道:“来,喝口茶润肺,没的气的跟乌眼鸡似的。”

那方以智在一旁记道:王下座,亲奉香茗与尚书何赋。

看一眼何斌神色,却见他若无其事,顺手接过来呷了一口,便放在一边,竟浑然不当回事。方以智叹一口气,又奋笔疾书道:何某感王至意,乃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