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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隗和朱俊等人大吃一惊。现在天子和陈留王都在张让和段珪等人手上,太后又被救下来了,谁还敢自作主张攻打北宫?但没有印玺,圣旨就没有用。袁绍可以带着兵马在洛阳城内假传圣旨诛杀许相、樊陵和奸阉的宗族门生子弟,但到了北军大营,谁还敢假传圣旨?北军的校尉、北军中侯是要核验印玺和符节的,一旦发现印玺有假,立即就是血光之灾。毕竟这北军更换统帅也就意味着大将军何进出事了,北军中那些何进的心腹怎能不谨慎小心?这不仅仅关系到将领们的身家性命,更关系到京城和国家社稷的安危。

“城门校尉伍琼可有消息?骠骑将军何苗可曾出城?”何颙焦急地问道,“太后说,张让写了一份圣旨派人送给了骠骑将军,是让骠骑将军立即出城统领北军的。我们必须要把这份圣旨截下来。”

袁隗转头看向袁绍。袁绍对他点点头,然后急忙走出大堂,命令几个手下立即把河南尹王允和奉车都尉董旻请到太傅府来。

“伍琼那边没有消息给我,说明何苗没有出城。”袁隗问道:“杀进南宫的叛逆是否已经肃清?太后怎么样?”

“许谅伍宕吴匡张璋和三千多名叛逆已经伏诛,袁术袁大人和尚书郑泰郑大人已经带着虎贲羽林到大将军府捕杀余孽了。”韩馥气喘吁吁地说道,“太后受到惊吓,已经卧床安歇,尚书许靖、周毖正带着部分羽林卫士守在长秋宫外。太后说,一切国事暂有太傅大人处理。”

“印玺都没有了,我怎么处理?”袁隗冷笑道,“难道我的手令比陛下的圣旨还有用吗?”

“来人,请朝中大臣立即到太傅府议事。还有,把张温、崔烈、马日磾、丁宫、刘弘和袁滂等老臣也请到府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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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皇宫方向的大火已经渐渐熄灭,但洛阳城内的血雨腥风还在继续。虎贲中郎将袁术、司隶校尉袁绍和河南尹王允带着全副武装的士卒对奸阉和外戚的余党展开了血腥清洗。同一时间,太傅府内的争论也非常激烈。

奸阉死了,大将军死了,骠骑将军何苗也死了,士人们多年的心愿一日得偿,大家无不欣喜若狂,甚至还有喜极而泣的,但相互庆贺之后,洛阳的残酷现实又让他们陷入了深深的恐惧。

远虑近忧就象两把血淋淋的屠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远虑天子和太后,近忧城外平乐观的五万北军。

看看大堂上的朝中大臣,现在这里缺少了大将军,骠骑将军,三个九卿重臣,中常侍,还有二十多个二千石的大员,他们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乱中消失了。无论将来理由多么充分,都掩盖不了以太傅大人袁隗为首的士人借洛阳大乱之机铲除中官和外戚势力的事实。也就是说,士人虽然得偿心愿控制了朝堂,但只要还是何太后临朝主政,还是当今天子高居帝座,这些坐在太傅府里的大臣们将来就要为今天的杀戮付出惨痛的代价。

在天子没有成年之前,太后肯定要执掌朝政,这是祖制,大臣们无力改变,变革皇权和大汉律不是这些士族大臣们可以力所能及的。只要太后临朝主政,宦官就会出现。太后不可能违反祖制天天和大臣们坐在一起商讨国事,更不可能走出长秋宫公然坐上朝堂,所以她必须再找宦官入宫随侍,不得不委用刑人,寄之国命,而手握王爵、口含天宪的宦官也会再一次出现在朝堂上。同样,只要太后临朝主政,外戚就会当权。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有几个太后懂得治理国家?有几个太后不担心自己大权旁落受制于人?大权旁落的直接危害就是幼帝和太后自己的性命,所以太后只能信任自己的亲戚。今天何进和何苗死了,不代表外戚就没有了。何太后没有哥哥了,但她还有舅舅,还有堂伯堂兄,还有多如牛毛的亲戚,只要何太后愿意,外戚随时可以出现在朝堂上。

何太后有了新宦官,有了新外戚,可以帮助天子渐渐控制内廷,等天子主政之后,该算帐的就要算帐,该夺回来的权力也要夺回去了,那么今天士人们的所有努力将尽数付诸东流,所以,要想抑制困扰大汉国几十年来严重的外戚、宦官专权之弊,要想彻底铲除外戚、宦官赖以滋生繁衍的土壤,就必须要让何太后归政,但士人们能做到吗?显然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士人们无法做到,这关系到大汉律,关系到皇权的无上地位,关系到家族的声望和性命。

平乐观的五万北军因为何进和何苗的先后死去,因为天子和印玺的陷落,成了一个暂时无法解决的难题。没有盖有印玺的圣旨,谁去都没有用,除非天子亲自去。拿着太后的懿旨和符节去,只会适得其反,反而有可能让北军将领产生误会。西园军和北军刚刚合并,人心惶惶,只要有个风吹草动,立即就会大乱。大军如果无人指挥,诸部将领各自为政,一路杀进洛阳城,那就彻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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