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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们来学经史兵法,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们这些大人在一起多接触,多交交朋友,将来到了战场上,大家都是生死兄弟,没有什么胡人汉人,也没有什么西凉人幽州人。”

“雷重……”李弘叫道。

这是雷重第一次参加几十人的军议,看到这么多久闻大名的上官,心里很紧张,结果头一次就碰上了李弘大发雷霆,而且李弘还点名道姓把他责备了两句,吓得雷重脸色都白了。这时突然听到李弘喊他,雷重心里更害怕了,他坐在那里半天没动,紧张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坐在旁边的文丑急忙踢了他一脚。

雷重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头都不敢抬。

“这就是雷重,你们有几人认识他?”李弘问道。

大帐内没人做声。大家平时各自带兵,彼此之间很少接触,雷重又是刚刚迁升的军司马,更没人认识了。

“我们在薄落谷之所以能够大胜鲜卑人,雷重所献的拒马阵起了关键作用。他还会以人为拒马的小型战阵,这种战阵至少需要十人互相配合才能击败铁骑。”李弘冷笑道,“诸位大人都要学,十人一阵。你们每二十人到我这里训练十五天,只要战胜了百人一队的黑豹义从,你们就可以回部曲继续领兵,否则,在我这里吃马食吧。”

众将惊倒。

第七章 山雨欲来 第十四节

朝廷的圣旨送达龙山大营。

听说李弘迁升为行镇北将军,平亭侯,持节钺,督并州、河东、河内三地兵事,节制三地十万大军,众将纷纷来贺。然而李弘一点喜色都没有,反而忧心忡忡的。天子突然重用,其用意不言而喻,但放开京师的皇统之争不说,仅平叛御边的重任,自己就难以承受,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

众将恭喜完李弘,接着就恭喜鲜于辅。鲜于辅迁升为护匈奴中郎将,关内侯,大家心服口服。早些时候,许多将领都为鲜于辅受封太轻而抱不平。在军中,鲜于辅是仅次于李弘的大军统帅,声望很高。翼城大战的直接指挥者,其实就是鲜于辅;李弘奉旨到洛阳后,大军也一直由鲜于辅统领;青石岸的阻击大战,也是鲜于辅指挥的,所以论功绩,鲜于辅足够做个将军,但由于大军统帅李弘屡遭朝廷的排挤和打压,他自然也受到牵连,一直未能受到重用。这次天子总算开恩,授他以看护南匈奴的重任,也算是恩宠有加了,但他没有什么喜色,他看出了其中的危机。

李弘受到重用,不是因为他的功绩和能力,而是因为天子的需要。从天子封李弘为代理的镇北将军就能看得出来,天子并不放心李弘,更没有授其完整的镇北将军之权。依照旧例,镇北将军部是督并、幽、冀三州兵事,但天子却把他改为一州两郡,而且还是京畿的两郡,目的显然是要利用李弘的大军威慑洛阳的权臣。这是把李弘放到了浪尖顶上,无论李弘成败与否,将来都要跌进浪谷。如果李弘倒了,做为李弘的部下,无论官职有多大,无论后台多硬,都要受到连累。这种事,历朝历代,太多了。

假如李弘还是那个讨虏将军,还是带着大军南征北战,四下征伐,反而没事,因为他还没有陷进朝廷的权力漩涡,他还游离在权力纷争之外,但天子随便一道圣旨,就把他拉进了这个有去无回的漩涡里。现在李弘做的事没有变,他还是带着大军在四下征伐,但仅仅因为他换了一个官职,坐到了行镇北将军的位子上,职掌一州三郡的兵事,他就再也不是一个纯粹的武夫,而是一个深陷权力斗争的权臣了。

鲜于辅出西河,徐荣镇雁门,麴义下河内,三将各奔东西,李弘的大军随即被一分为四。表面上看上去,李弘掌控的军队数量和地域都很大,权力也很大,但一旦战事平定,皇权稳定,李弘的作用也就完了,这时只要天子一道圣旨,李弘就被架空。

但问题也就出在这里。在李弘得势的时候,天子会封赏李弘的部下,各方权势也会为了各自的利益百般拉拢分裂李弘的部下,以图削弱李弘的力量,但如果李弘倒了,无论是天子也好,各方权势也好,都会逐步剪除李弘的故吏子弟,就算你是一方重镇也无法幸免,试问,那时谁会相信你的忠诚?那时就是墙倒众人推了,尤其是出卖故主的人,下场更惨,谁都不会放过一个卑鄙无耻之徒。所以大家心里都有算,鲜于辅、徐荣、麴义三人各自拿着圣旨,心里沉甸甸的。从受李弘节制那一天起,几个人的命运就被牢牢地捆在了一起,谁都离不开谁,因为李弘牵扯到皇统之争,因为他们的头上还有一个至高无上的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