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邝简心里一突:“你说什么?”

江行峥眯起眼睛,目光忽然变得幽深:“邝捕头,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鬼见愁教唆我未婚妻拐带那妓女,他传信的纸笺我在玉府发现了。娇娇性格天真鲁莽,很容易受有心之人利用,那妓女琉璃珥我虽未见过,但料想是个很谨慎阴险的人物,她自知奇货可居,骗了娇娇却没有将那东西交托,太平教竹篮打水,所以在琉璃珥伏法后才会大费周折为她二次劫狱……朝廷在去年夏天始加大了铲平太平教的力度,太平教首脑头目向南直隶转移,那位大人物暗中奉命牵头剿匪,可如今太平教反击,逄正英、储疾、胡野、谢斌依次死去,他的臂膀几乎折断殆尽,贼人一手拿着户部的把柄,一手又通过琉璃珥拿着他的把柄……朝廷现在是落入了下风,这场暗斗很快就会翻到明面上动用更多的衙门压制……’鬼见愁‘在其中位置,不必我来多说罢。”

两个人未能注意到的角落,一个小孩笨拙地爬上了一楼连通二楼的楼梯。

良久,邝简才缓缓道:“这些身居高位的大人物,是不是总想着别人要陷害他。”口气颇为无奈。

他的漫不经心冒犯了眼前人。

江行峥的眼神变了变:“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邝简不置可否:“镇府司里有许多简单易破的案子吧?你为什么对这桩案子这么感兴趣?”

江行峥:“如果你在意的人无端被卷入一场漩涡,你也不会善罢甘休。”

跟邝简聊天的感觉真是糟透了,江行峥也不绕圈子了,直接道:“应天府情报受限,不能在明处跟进情况,如果你想,我们可以交换情报——”说着,江行峥抬起手,还算颇有诚意地问:“邝捕头,联手怎么样?”

他以为这件事没有悬念,镇府司掌握着应天府绝对掌握不了的情报,应天府查太平教又名不正言不顺。

可邝简干干脆脆地拒绝了他:“抱歉,我们无法联手。”

江行峥:“邝捕头,你不怕我向上反映叫停你的行动?”

“随便你。”邝简耐人寻味地看了他一眼,紧接着站起身来,淡淡道:“谢谢你的酒,邝某先走一步。”

江行峥两腮抽动,脸上顿时青白一片。

他没有阻拦邝简,任凭他转身走下楼去,只是在他走到楼梯中段时,他忽然间将酒杯砸在桌案上,站起身来:“邝简,你有什么了不起!”

江行峥变得严肃,眯着眼睛,声音低沉而凶狠。

邝简侧身,怀疑他喝醉了。

可是江行峥说得话又是那么的清醒,他盯着他,切声道:“胡野案你出尽风头,我江某人偏私枉法只是衬托你的丑角,你大可看不起我!——但我告诉你,哪怕重来一次,我还会一错到底!”

他没有对自己的行为做任何的开脱,没有提玉带娇,亦没有提镇府司,但就像是某种可怕的谶语,他掷地有声地说:“但愿邝捕头之来日不似我之昨日,犯人不是心上人,行事可一生光明磊落、刚正不阿。”

“不能喝酒就不要喝这么多啊……”

天已完全黑沉,杀香月踉跄地撑着邝简,一步路晃出三个晃。

杀香月每次从鹤芝斋出来感觉都不太好,原想着邝简来接自己,结果他这边热疗做完,那边跑堂说邝简喝多了,请他去接人。

杀香月:???

“小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位捕爷原本都要走了,不知道江爷说了哪句话他又坐了回去,然后两位爷就开始拼酒……没打架,也没闹事,他俩不说话,就是喝酒,你一杯我一杯的……”

杀香月听得直皱眉:这描述,发生在邝简身上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人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可江行峥远入不了邝简的眼,邝简心中也应不屑与此类人为伍,凑到一起有什么好喝的?杀香月去酒楼接人,倒在邝简对面那人杀香月问都没问,酒楼的人为杀香月传了一抬软轿,杀香月连搂带抱地把邝简弄上车,两匹马牵引着回城中。

邝简虽然醉得厉害,但还没到完全断片的程度,但是杀香月倒巴不得他整个人昏睡过去,因为醉酒后的邝简看起来极不舒服,不算远的一条路停轿干呕了两次,头枕在他的肩膀上一直在难耐的、压抑的、痛苦的呻|吟,杀香月哪里见过他这样,不住地伸手捋他的后背,不断地对他低声说话,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咒骂江行峥。

可算行到古御街与大中街交界,杀香月摆手停轿,一个人撑着人高马大的邝简往家挪,轿夫见状原想帮忙,杀香月直接谢绝了,他不喜欢自己住的地方有外人,他自己拖着邝简能回去。许是吐过两次,邝简整个人力气恢复了一些,像只粘人的猛兽,胸膛紧紧地贴着他,杀香月被他坠得头昏眼花,左摸右摸在他身上找开门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