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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处,是一个娇小的明黄色身影,此时软绵绵地瘫坐在地上,正抱着个长发披散的女孩,一起嚎啕大哭。

乌金色的曙光毫不犹豫穿透了层层的云层,伸向无尽的天边,四爷快了几步,带马停住。

邝简回头,见人下马靠近,问:“怎么才来?”

四爷很惆怅,小声道:“就给老婆做顿饭的功夫,做完饭街上就戒严了,步行绕了好大一圈,马都是在城外临时租借的。”说着这才看向那俩瘫坐地上的丫头,“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生离死别的。”

邝简瞥了眼,也头皮发麻,玉带娇拿马棍抡他的时候可没见她哭,他把琉璃珥救上来了,她却开始拼命号。

琉璃珥跳崖那一刻确实惊险,但有了邱翁的前车之鉴,邝简不可能再看另一个嫌疑人粉身碎骨。姑娘动作的一瞬间,他手中的勾绳便已经甩出,但事情发生得太急,他没时间解开上面的五打刀,所以勾住琉璃珥的同时,那刀也卡进了她的腿里,自身的重量加上下坠的力道,刀刃卡着琉璃珥的筋骨从膝盖直撕裂到小腿,直撕得肉末飞溅,鲜血喷飞……但是还好,命保住了。

“玉府小娘子刚刚没哭,她还帮着包扎来着,衣服是自己解的。”

邝简不太自在地跟四爷解释了一句。

玉带娇在琉璃珥落崖的时候的确挺冷静的,只惊呆了不到一刹就扑过来帮忙,琉璃珥半空中起先惨叫一声还能挣扎,可没两下她就疼得没力气了,冷汗泉涌一样从她脸上倒流,待人被捞上来,脸孔已经疼到扭曲。五打刀制式起初便有邪恶的气场,从骨头和肉里剜出来简直如抽筋一样,玉带娇当机立断地撕开她的裤腿帮她拔刀,一手把着琉璃珥的脚踝,一手攥住那血淋淋的暗器,不用人帮忙,赤手便将那利刃飞快地撬了出来。

琉璃珥疼得鲜血急涌,脸色煞白,邝简在旁冷眼看着,递来随身携带的止血白药,可玉带娇不接,她信不过他,满手是血地解下自己脖颈上的小香囊,双手颤抖着把那香囊里的药末撒在琉璃珥那深可见骨的伤处,然后开始解上衣、撕里衣给琉璃珥裹伤。

邝简见状只能退后两步,抱臂将目光落在别处。

他没想到姑娘会哭,玉带娇、琉璃珥这怎么看都不是会哭的小姑娘,可眼见着就快包扎完了,玉带娇开始啪嗒啪嗒地流眼泪,最开始是身子发抖,但手还是稳的,紧接着就是边哭边包扎,眼泪长河一样地流,琉璃珥瘫坐在地上,受她感染,死路还生也开始哭,最后是两个女孩子一声更比一声悲切,两个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心上人触目惊心的自杀,亲身经历的生死一线,她们哭出惊心动魄、动荡不安的感觉,哭得天都要塌了。

四爷知道邝简招架不了这个,主动掏出手帕,走过去。

玉带娇抽抽噎噎地抬头,泪眼朦胧地看他一眼,哽咽:“……左,左叔叔。”

“哎……”四爷应了声,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邝简在旁听着,没则声。

他昨夜便跟四爷说了,玉府小娘子不认识我,保不齐对我会有敌意,让四爷跟着自己一起出城。四爷上半宿还等得好好的,寅时初刻忽然说想回家给夫人做饭,说昨儿就是夫人照顾俩孩子上学,他一连两天不干活,于心难安。邝简当然不接受这奇形怪状的理由,但四爷看着他出口嘲笑,说你没有老婆你不懂,邝简眼睛一翻,只能说那你回罢。结果回趟家,耽误出这么多事儿。

“先别哭了。”

邝简不耐烦地出声,面无表情地沉下脸。他个子挺拔高挑,侧脸深沉英俊,抱着手臂走过去,像个不通情理的判官:“认罪的事儿还没过。你俩可以谈条件,说出背后主使,一起减罪活命。”

人都还没带回去,邝简冷不丁地就开始审了,四爷心里一动,知道姑娘刚刚命悬一线,情绪大起大落,此时逼问,确实良机,他眼波闪动,飞快且柔声地配合:“娇娇,你们得说实话,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怎么也不会忽然想去杀人,谁教唆了你们?一五一十告诉叔叔。”

都已经这个份儿上了,这本来不该存在难度的事情,可两个女孩出人意表,异口同声地一句:“……没有人指使。”

杀香月做过补棋了。

这话一出口,邝简的脸色刹那间变了。他横出一步,大手指了玉带娇,气势有如山倾般逼人:“你不是喜欢她嚒?琉璃珥已写好认罪书,’没有人指使‘,你是看她死一次不够嚒?”

这简直就是诛心一样,邝简声音阴鸷,混着十足的憎恨厌恶,诛别人的,也诛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