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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位军爷的死和我们的小官人有什么干系嚒?”

女孩垂头蹙眉,既不解,又震惊:“人命案子,差爷们不要这般草率啊……那小官人一直在我们这间房里,根本没有出去啊,算谁也算不到他的吧?”

六个人的说法竟与杀香月的一般无二。

坐在对面的差役气沉丹田,强行绷住自己的的威严冷静:“邝捕头看到他的时候,他为什么在楼外小船上?”

“那是他给绒花那姑娘叫的家乡菜……菜是小舢送来的,他便跟我们说他可以从窗外直接跃到小船上去,都是一些玩笑的乐子罢了,他刚落到舢板上,我们就听到隔壁的惨叫声,还没缓过神儿来,邝捕头就威风凛凛地跳出楼去追他了,我们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是他给我叫的消夜……”

名叫绒花的姑娘收拢了满身风情,可那白腻腻的肌肤还是晃得审问人不断走神:“那位小官人不可能杀人呀,他一直和我们姐妹在一起,压根没离开过我们这间屋子,您不信可以去问楼里的童子、小婢,门一直是开着的,所有人都看到了……”

差役不信任地皱眉,“这位客人是你们的常客罢?”

绒花否认:“不是,他几个月前才登门,我和姐妹们曾以为他是来参加乡试的考生,后来才知道他是匠师。”

“他定了什么消夜?”

“是高座寺金溪茶酒楼的吃食。这与案子也有关系……?”绒花一口娇哝软语,听得铁骨也要发酥:“是客人听说我是江西人,许久不曾吃过家乡菜了,就为我们姐妹叫了浒湾油面、黄通冬笋还有藕丝糖……这是他点的菜色,东西有些贵,我旬日里吃不到……哦,其实也没贵得那么厉害,主要是门匾排放下面都有龟奴管着水闸,每次看到乌篷的小舢都要吆喝一声,若不是送到头牌处的,他们次次都要在蒸屉里分出好一份,久而久之我便不订了。”

姑娘神态娇楚可怜,听得人想得非非。

邝简大步走进绒花的审讯室里,接过那快飘飘然的审问,一板一眼道:“客人订的不还是要送到你们手中,龟奴不拿?”

“那位官人大方啊!”

绒花认出邝简在今日楼中照过面,情不自禁朝他欢喜一笑:“那小官人订消夜还提前准备了给龟奴的宝钞,所以他们不拿,只是可惜了,我们什么都没吃到,都打翻在河里了……”

邝简想起来了,当时他要抓捕杀香月时,他的确是往河里扔过什么东西。

那绒花姑娘言到心到,宜笑宜嗔,刚看到邝简这俊俏捕爷满心欢喜,又想到自己的消夜就是这位俊俏捕爷弄没得,顿时嘴巴一撇,怨念横生地睇了邝简一眼。

邝捕头审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猝不及防地被姑娘用这种眼神打量了一遭,他不好跟个弱女子发作,一时无言了。

“邝头。”

成大斌在外敲了敲门,邝简快速起身走出门口:“尸体运回来了?”成大斌:“运回来了,仵作晚上不当班,要明日才能验明全身,不过有个情况要和您说一下。”邝简点头,成大斌道:“受害者浑身是伤,轻重皆有,后背那处是五打莲花是后插进去的,不是致命伤。”

邝简眉梢一跳:不是致命伤?

纵然杀香月的证人众多,证词天衣无缝,但邝简一直认定杀香月只是用某种不同寻常的方式杀了人,可胡野五打莲花处不是致命伤,却让他对此事产生了动摇。杀香月出手狠辣,一旦决定取人性命,一击毙命才是他的风格,不可能画蛇添足往尸体上再多加一刀。

难道真的不是他?

邝简压下眉头,用力地回想当时的情况:榻上血淋淋的,胡野翻倒在地,背后插着杀香月的五打刀,榻上的琉璃珥惊吓过度,拼尽全力地向他指出凶手逃跑方向,如果凶手不是杀香月,那凶手跳出窗后一定是先藏匿在了运货栈道的什么地方,杀香月以夜宵为名在楼下大摇大摆地逗留,被他发现后故意掉头就跑,如此调虎离山定然是要给真凶创造逃跑时机!

“查!把所有人都散出去!”

邝简扭头看了一眼墙角的铜壶,此时距离戌时案发十分快五盏茶的功夫了,他黑湛湛的眼睛里转过一轮精光,飞快下令:“叫佛楼以西不论,叫佛楼以东所有近水码头散下人去,调出这半个时辰里的出行,盘查每一个进出者,还有那个琉璃珥,最快速度带过来,让她指认凶手特征,越详细越好!”

“邝头!”

钱锦一声高喊,焦急地从衙门中厅大步跑过来。

邝简回头:“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琉璃珥……”钱锦喘着大气,因为没留心脚下,整个人连人带话,直挺挺响当当地一到飞了过来:“啊!……被人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