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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香月安坐在后堂审讯房内,脖颈处一道明显的指印瘀痕,耳上、身上则是条条的血痕,满身狼狈。不过他神态倒是轻松从容,借着灯火,瞧着眼前的年轻差役,问:“你们邝捕头呢?他亲自抓我来,不亲自审我?”

眼前人名叫张华,二十一岁,应天府快班捕吏,之前衙门泊水间只与杀香月打过照面,不曾说过话。他走进审讯房坐定,心想邝头真成,这人刚替咱们应天府修过公牍库,他却把人打成这样拎回来,他老人家自己不来当这个恶人,让他来。

张华板着脸孔,压住气势:“谁审不一样。说罢,怎么回事?”

杀香月嘟了下嘴,似乎在想从何说起,紧接着开口,言辞流畅而顺滑:“今夜我在叫佛楼小酌,和楼中姑娘们谈笑时点了份楼外的消夜,小舢送来时我亲自去取,刚刚取到邝捕头忽然朝我大喝一声,紧接着追将过来,我一时害怕慌了神,这才夺路而逃。”

“夺路而逃?”张华咬字重复,“杀匠师你这身手也太惊人了些罢!目击者说你飞檐走壁水上漂,这也是夺路而逃?”

张华虽没有亲眼看见,但此事已传得沸沸扬扬,他一想他们邝头从头到尾追了杀香月十里路,最后只能在他家中打伏才能把人捉到,便觉得匪夷所思。应天府差役对秦淮河一带十分熟稔,哪怕有人流阻塞,邝头半柱香也能跑完秦淮全程,他张华还头一次听说有人比邝头还能跑,还是在水上跑。这杀匠师,不是一般人呐!

“有什么问题嚒?”

杀香月露出些不解,仍是那副怡然神色:“我们做匠师的,架梁造屋本就是要踩着脚手架高空奔走,没有一两下身手,岂不是容易摔死?”

“砰”!地一声,张华用力拍在桌案上:“你就想跟衙门说这些!”

“不然还要我交代什么?”

杀香月眸光一寒,敛住一身温润:“惹出了骚乱,实在是某的不是,踩塌的乌篷船、刮翻的摊子、砸坏的茶水,多少钱,我都可以赔付。请问差爷,我要在哪里画押才能离开?”他猝然的锋利好像是一柄阴毒的针,扎得人不期而然地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