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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不像蔡攸那么大的架子,童贯虽说如今不过暂代殿前都虞候,而且因为内侍的身份所碍很难晋升上去,但是,只要天子宠信还在一天,那么就活脱脱是一个炙手可热的新贵。这样的人只有折节下交曲意笼络,那里有大咧咧地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道理?

“童帅,今晚我在蔡学士那里呆得晚了,有劳久候,恕罪恕罪!”

见王黼一上来便是端着笑脸连连告罪,童贯也觉得妥贴,心中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往日在高府所受的待遇。只不过他亦是心机深沉的人,自然不可能被这种态度所动,连忙起身迎道:“哪里哪里,是我事先来的时候没有打个招呼,好在也没等多久,贵府的家人又是殷勤招待,王大人倒是客气了!”

童贯的这种态度自然让王黼觉得有戏,一面嗔怪着仆人不上好茶,一面又甜言蜜语地寒暄了一阵。等到戏味做足了,房间中再没有外人,他才试探着问道:“不知道上次我拜托童帅的事情有眉目了没有?”

童贯心中冷笑一声,却不忙着回答,微微呷了一口香茗,悠然自得地吐了一口气,这才慢条斯理地道:“王大人这话问得好不心急,这样的大事情若不能好好谋划,轻易出手不但落不得好处,还会牵连到你我,你说我能不好好布置一番?”

王黼心中有些失望,但一想到此事也惟有童贯能做,面上的笑意便更深了:“是是,我倒是忘了这一岔。说起来圣上和童帅也着实是君臣相得,这情分实在令旁人羡慕啊。以前听人说高相公如何如何,在我看来,只怕是高相公亦不像童帅这样深得信任。”

这充满了阿谀味道的话语一入童贯之耳,顿时让他大生得意之感。当然,得意归得意,他还不至于完全丧失自知之明。在深宫呆了二十多年,又在西北之地待了近十年,他对于世上之事早就看得透了。大树底下好乘凉,他的背后是赵佶这样一棵永远不会倒的大树不假,但这也要对方永远不会舍弃自己。所以,另外找一棵却等闲不会倒的小树作为依靠也很重要。他选择了高俅的同时,对方也选择了他,在这份联系没有崩坏的预兆之前,他可不愿意两面三刀——毕竟,那位主儿的手段他也曾经听人提过。

“王大人这话说得……”他微微一顿,随后语带双关地道,“你托付的这件事要成功,一来要时机,二来要靠人。后宫诸位娘娘几乎都是大家出身,要她们去按照这上面的法子讨好圣上,只怕拐的弯子就大了。与其如此,倒不如找一个根基浅薄的,或是在宫外找几个人调教好了,想办法让圣上见一面,兴许把握还大些。”

“可是,圣上即便出宫,又怎会……”王黼犹疑地皱了皱眉,突然看到童贯眼角含笑,顿时恍然大悟,“多谢童帅提点,我明白了!”

两人密议一阵之后,童贯便匆匆告辞。他眼下是多家大臣府邸的常客,却等闲不在任何地方停留超过一个时辰。皇城司的能耐别人可能不清楚,他却深深忌惮。别看天子官家如今没有拿这些侦缉到的事情来处置文武百官,但一旦翻脸,那可都是天大的把柄。

为了显示自己的武臣作风,他在京城向来都是骑马而行,甚至有时不带随从。好在京城治安一向很好,久而久之,他那匹高头大马不少人都认识了,路上遇到的时候都会让路而行,这更让他体会到了一种权臣的风光——统军大将固然为人尊敬,但到了京城却绝对没有他这样风光,从这种角度上来说,哪怕这暂代两个字没法去掉,他也认了。

行到州桥附近,看到热闹的夜市,他一时兴起便跳下了马,一手执缰缓缓而行。彼时夜市上尽是满满当当的人,但看到他这个衣衫光鲜的,人们还是纷纷让路,甚至有认出的人在那里悄悄嘀咕。

随便买了几块糕充作夜宵,他正想找个地头坐下歇歇,便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道夫真是好雅兴,居然一个人逛起了州桥夜市!”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童贯先是心头一震,随后便笑容满面地转过了头,装作惊讶地叫道:“原来是赵公子!”

赵佶对童贯的知情识趣很是满意,笑嘻嘻地上前从童贯的手中夺过一块糕来,自顾自地咬了一口。此时,他身后扮作随从的几个班直也纷纷上了前来,却因为四周都是人不好给童贯见礼,只是各自称呼了一声童帅。

换成别的大臣,此时只怕是不止规劝天子回宫,亦免不了一通劝谏,可童贯却是天生胆子大。忖度如今京城乃是太平世界,又有人随行保护,他早就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种古话扔到了九霄云外,只顾着哄天子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