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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不是呢,好好一位相公却被那些奸臣构陷,如今只能辞相!朝廷的规矩是明摆着的,圣上几次挽留不果之后,这事情便是铁板钉钉,赶明儿便是老蔡一个人霸住政事堂,到了那个时候,天下事还不是老蔡一个人说了算!”

“就是,要不是这些年有高相公在政事堂从中转圜,指不定老蔡还用什么苛政呢。还是高相公好,上次我到浙江和江南那边做生意,那里的百姓个个都是红光满面,交口称赞高相公。咳,哪里像开封府这一边,厘定田亩二十年都没个成果,那些当官的不知干什么吃的!”

这些纷杂的议论,坐在马车中的高俅自然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自己留在京城中,反而会妨碍赵佶的判断,而那些盯着高府的眼睛,也可以因此暂时消停一阵子了。至于今后的棋子他都已经布好了,就要看人是否上当了。

浩浩荡荡的车队很快便出了城,而高俅出城休养的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在京城中散布了开来。有人扼腕叹息,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忧心忡忡,有人懊恼不已,端的是人生百态难以琢磨。而当赵佶闻听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失手砸碎了手中茶盏。

高俅突然走了,这是什么意思!

从赵佶和高俅认识开始,他一直就对高俅颇多倚赖,而在后面的一次次风云变幻中,他更是从高俅那里得到了莫大的帮助,所以,即位之后,他毫不犹豫地给了高俅高官厚禄,而对方也没有让他失望,在很多事情上都显示了不凡的才能,无论在文在武都有所建树。而现如今已经十几年过去了,他非但没有觉得有所生疏,反而觉得这种维系了十几年的情份更加紧密了一些。

原本他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不管所查结果如何,都一定不准高俅的辞呈,即便朝臣那里的压力再大也无所谓。可是,高俅如今一走,难道表示真的要撒手不管朝中的事情?

“难道他就不明白朕的苦心?”赵佶喃喃自语了一句,心头充满着难解的疑惑。他上次已经给了高俅很明白的暗示,蔡京已经老了,差不多到了告老致仕的年龄,到了那时,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用高俅一人独相,而在此之前,他却不能动了蔡京。

蔡京擅权固然不假,但是,作为天子,他仍旧需要蔡京处理政务的经验,而且也需要一个人担负裁汰冗官以及整编军队等事情的责任,而这些事倘若让资历稍浅的高俅来做,势必会激起众多反弹,这也是出于维护的心理。可是,这一次蔡高两人的争斗起因莫名其妙,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来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佶正思量间,突然有内侍来报,说是蔡攸求见。他原本喜爱蔡攸深体人心,伴在周围始终不乏趣味,但此时心中百味杂陈,实在没有心思召见,因此不耐烦地摇摇头道:“朕今日没空,让他自己去吧!”

等到那内侍退下,他才突然间醒悟到一点——蔡京虽然年老,但是,蔡攸却是年轻力壮,不到三十五岁便已经位居正三品龙图阁学士,而自己对于他的宠信,是不是让人有所联想?他越想越是觉得可能,忖度半晌便命人去召提举皇城司曲风。

听到官家召见,曲风心里颇有些紧张,只怕赵佶因为他和高俅之间的关系,或是当初那些通风报信为人所知。谁知到了福宁殿,御座上的赵佶劈头盖脸就是一番责问。

“曲风,朕委你提举皇城司之责,就是要你侦缉朝廷大臣。你这些年送上来的奏折里头,尽是一些寻常小官的事情,为何那些宰臣要员那里从不见你有所奏报?”

曲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心中的大石反倒落下了。稍稍在心里打点了一下语句,他便毕恭毕敬地回禀道:“圣上,并非小人不愿意,而是圣上当初委任小人提举皇城司时,曾经有言在先。以暗道监测大臣非明君所为,所以不得圣上允准,不得擅自监视宰臣府邸,以免激起熙宁年间百官人人自危的变故。”

赵佶闻言哑然,细细一想,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大宋皇城司早就存在,但是,真正用作侦缉百官之用,却是他的父皇神宗年间的旧事。而由于那时事情闹得太大,所以他再次任命提举皇城司的时候,便命曲风作风收敛,不得用皇城司的名义在外张扬,但久而久之几乎忘了这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