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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政令的推行如今已经都上了轨道,唯有裁汰冗官这一条,现阶段还进行得不太顺利。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毕竟,数百年的规矩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废除的。作为既得利益阶层的士大夫,也不会轻易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大宋的士大夫,实在是富裕惯了,也享惯了清福!

而这个时候倘若他对蔡京落井下石,将来能否一个人承受那样的后果?

思来想去,他的神情渐渐松快了起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人能做的,为什么他就不能?论人脉,如今他在朝中已经有了相当的威信;论经验,多年的理政下来,他未必就会比蔡京糟糕。与其任由蔡京栽培儿子异日和他作对,为什么不在现在筹备一下后手?

正当他在房中冥思苦想蔡京即将采取的手段,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叩门声,紧接着,便是高升毕恭毕敬的声音:“相爷,七公子回来了!”

“让他进来!”高俅先是一愣,随后心中一喜。燕青虽然不是官面上的人物,但是,往往却能一语切中时弊,遇到大事也能够毫不慌张。虽然如今高傑已经回来,但是,真的要对付蔡京,他却势必不可能和蔡京的女婿去商量。

古往今来的例子着实不少,有多少男子是因为对妻子的信任而将大事坦然告知,结果累得丈夫功亏一篑,而母家依旧光芒万丈。所以,这就是两个原先不对盘的家族联姻的最大坏处了。不管怎么说,那一对人都无疑是在夹缝中求生存,往往是同床异梦。

“大哥!”

外出多日,燕青的肤色又晒黑了些,但精神头却是极其健旺,迥异于在家里的疏懒。此时,他一上来就上上下下扫了高俅两眼,而后嘀咕道:“多日不见,大哥怎么又好像瘦了?”

“你还好意思说?”此时房门紧闭,高俅自然不会端起宰相的架子,狠狠在燕青的肩膀上擂了一拳,“你这个小子留下一个条子就溜得无影无踪,心里究竟有没有我这个大哥?要不是隔三差五还有信来,你丢下你家那个小子还有媳妇怎么办?”

见高俅埋怨,燕青只能尴尬地低头应了,最后才解释道:“我刚刚从代州回来,老种经略代州着实是不简单,如今城墙已经加筑了不少,也比以往结实了,而城中的契丹马贩子更是不计其数。只不过,有好处也有不好处,代州毕竟是前线,这样人员进出繁杂,只怕是会有谍探混进来。所以,我已经选了一些人驻扎在那里,到时候大哥你再和天子提一提,派一些朝廷的探子过去更加妥当。”

听到这里,高俅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略点了点头便又问道:“听你这么说,似乎已经盯上了北边的马匹生意?”

“那是当然!”燕青拿起旁边的茶一骨碌喝了下去,抹了抹嘴之后又咧嘴一笑,“要知道,我朝的商人是最最精明的。朝廷固然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商税上做文章,但是,却架不住他们层出不穷的敛财本事。以前的和籴虽然为朝廷在各地的常平仓储满了粮食,但是,即便是丰收之年,朝廷也要为此付出巨大的资本,反倒是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的百姓得不到多少好处。马匹也是一样如此,一匹能够骑乘的上好战马,如果由马商那边买来,差不多要一百二十千,但是,他们买进的价钱却不过只有半数,这样一转手就是六十贯,能不说是暴利?”

燕青越说越觉得不解气,最后干脆冷笑了起来:“西南和记马行都是从西南买马,由于马匹品种的问题,所以只能用来作为驮辎重使用,但就是供应军需以及四处贩卖这样一条路子,就已经招来了无数忌恨。倘若不是有官中背景,恐怕早就抗不住了。如今的代州涌入了多少买马的商人,大哥大概不知道吧?”

对于这个问题,种师道虽然在奏折上提起过,但是,高俅确实不是十分清楚。沉吟片刻,他便不确定地问道:“朝廷刚刚开了两国之间的商禁,但是时日尚短,大约有十几家吧?”

“十几家?这个数目至少要多三四倍!”燕青讥诮地撇撇嘴,立刻掰着手指头算计开了,“仅仅是河北京畿的马商,就有十几家,这还不算陕西、江南、淮扬以及湖广之地的。总而言之,这一杯羹虎视眈眈的人多着呢。你猜我还在那里遇到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