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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进入舱中,见蔡卞惬意地靠窗读书,底下的炭盆正烧得暖暖的,便开口唤了一声:“相公。”

蔡卞抬头见是妻子,见其脸色之中似乎有些不对,遂把手中书扔下,郑而重之地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么?”

“刚刚传来消息,知大名府苏辙刚刚去世。”作为王安石的女儿,王氏对于苏家的人并不感冒,但是,此时此刻她却不得不思考其后的另一件大事,毕竟,自家相公就是在这个时候进京的。见蔡卞的眉头一瞬间也攒在了一起,她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种时候苏子由突然去世,大名府无疑就出缺了。按照大哥的脾气,大名府重镇,寻常人他定然是不放心的,所以一定会派知根知底的人过去。只是如今朝廷对于四京的人事制度很是严苛,他也不好将其他人一下子提上去,弄得不好,这一次就是你顶缸。”

“大名府……”蔡卞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要把心中的憋闷一扫而空,但是,下一刻他却笑了起来,“大名府就大名府吧,横竖离京城只有一两日的路程,总比江宁府更好。再说,如今河北在整军,不似江南一片风平浪静。再者,一旦有什么事情,圣上总还会记得我。老了,不想和大哥再争下去了!”

“你可是比大哥小十岁,居然就说老了?”王氏白了丈夫一眼,没好气地笑道,“也没看大哥提一个老字,就你成天年纪轻轻说什么老的。老当益壮这四个字没听说过么?就是当年我爹在位的时候,也不曾提自己老了,成日里只想着国库充盈,能够开疆拓土……”

王氏突然止住了口,心中万分感伤。父亲王安石早就死了,而自己的丈夫也在哲宗即位之初的时候,受到了百般压制,好容易之后在绍圣年间复起,仕途依旧是起起落落。说起来,倒是蔡京不哼不哈地占据了朝廷中枢,圣眷始终不衰。

两人如今都已经年过五旬,说到当年旧事不免都是面露感伤,蔡卞好容易才找了个机会岔开话题,夫妻之间少不得互相安慰一番,倒也是一件温馨的事。

一路行船,蔡卞这一行人大约过了半个多月,方才抵达了东京城外的码头。由于人人都知道他此番回京是要重新启用的,因此闻讯而来迎接的不在少数,但是,其中自然比不上蔡府的那一行人显眼。

奉了父命亲自前来迎接的是蔡攸,他如今不过三十出头,却已经是龙图阁学士,获赐紫服金带,端得是衣冠不凡。因此,当他大步上前迎接蔡卞的时候,其他人自动分开了一条路,目光中既有羡慕也有嫉妒。不消说,大臣之子身居高位的,民间风评这一条总是过不去的沟坎。

“叔父,婶娘!”蔡攸上前向蔡卞和王氏行过礼后,便笑着分说道,“爹和娘原本是该来迎接的,只是近日娘身子有些不好,而爹又忙着应付几件大事,所以一时脱不开身。爹爹说了,今晚在遇仙正店摆开了宴席,爹爹、高相公、何相公联袂宴请叔父,聊表多年未见的情分。”

蔡卞笑着点了点头,又客气了两句,心中却翻腾起了波浪。蔡京请他是应该的,一来是自家兄弟,这多年的芥蒂也应该分解一下;何执中前来也是应该的,谁都知道何执中是京党中坚,最得蔡京信任;可是,高俅往日和自己的交情稀松平常,为何他也会出现在此次的宴席上?

由于蔡卞在京城原就置办了宅第,所以蔡攸自然是把蔡卞夫妇二人送到了地头,又再三说明了晚间的宴席情况之后,方才告罪一声离去。稍稍安顿好一应行李和家人之后,王氏便忍不住叹了一声:“元长大哥家这位大郎如今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往总有那么一副轻佻的模样,如今看上去气质却沉稳了些,许是吃一堑长一智。要说他这官品也窜升得快,这不过是几年的功夫,居然已经是正三品,旁人真真是难及!”

“大哥既然是宰相,他自然沾光。”蔡卞随口接了一句,两人便不再罗嗦,各自回房沐浴更衣,安顿人手不提。没过多久,宫中便有内侍前来通报,言说天子明日接见,蔡卞一一应了,又取银子赏了那内侍,结果又听到了另一条消息。

“河北那些匪盗到如今也没有个结果?”乍一听说种种内情,蔡卞着实是吃了一惊。现如今天下虽然不能说是十分太平,但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偶有盗匪之流虽然不能避免,但光天化日之下跑到大臣家里偷东西,这种情况确实少见。可是,待他召来管家询问之后,所得的结果更是让他大吃一惊。

原来,连他家里也曾经进过贼。只是因为家里人巡逻尚算得力,方才没有让人得逞,否则,只怕还不知道会丢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