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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元老!

高俅顿时眼前一亮,连忙上前扶起了人,禁不住大笑了起来:“怪不得我看形容和叔党如此相似,原来竟是子廷到了!”他上下打量其人,愈发觉得一阵亲切。在深沉如海的朝堂中浸淫许久,他竟是难得见到如此沉静澹泊的年轻人,一时之间自然是喜爱非常。见两个门房诚惶诚恐地奔上前来,他只是眉头微微一皱,随即便微微点头道:“以后子廷无论什么时候来,你们都可随时报我。倘若我不在,可将他带到书房等候,或是干脆让夫人来见。”

“小人遵命!”

高俅也不去管别人,颔首示意苏元老跟上自己,也不往平日接待客人的花厅,而是径直来到了书房,命仆人送上清茶之后,他方才笑道:“子由先生诚不欺我,果然让子廷到京城来了。我听说子廷的文名不仅为先师和子由先生称赞,甚至连黄鲁直公也赞口不绝,此次应试科举,一定会金榜题名。”

苏元老为人淡然,尽管刚才一路行来人人侧目,又听了这样一番称赞,他此刻却依旧神情沉静,只是欠了欠身道:“相公过誉了,那只是诸位文坛前辈提携后进而已。”他说着便从旁边拿过了包袱,起身双手呈上道,“这是二叔爷让我转交相公的,里面是三叔整理出来的书稿,说是大叔爷曾经交待,要整理出来送给相公的。”

高俅闻言面色一变,连忙站了起来,郑重其事地接过了那些书稿,心中异常激动。须知苏轼在当初乌台诗案时,其妻王弗为了避祸,曾经忍痛将其书稿一焚而尽,如今留存于世的除了一些书画之外,其它手稿都在苏氏子弟和一些苏门子弟手中,想不到自己竟也能获赠这些珍贵遗稿。他轻轻将其放在了案上,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包袱,见其中赫然是厚厚一叠稿纸,眼前更是一亮。

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重重点了点头道:“老师的遗稿我一定会好好研读,倘若没有大问题,我他日便去请书行的人将这些文稿全数刊印出来。”

第三十六章 闻败讯内外惊心

苏元老的到来固然给高俅带来了一时的喜悦,但是,他的更多精神却只能放在辽东战局上,就连原本想寻机找蔡攸麻烦的心思也淡了。就在昨日,辽东传来了最新战报,辽国大军惨败于女真奇袭之下,主将萧嗣先非但没有身先士卒,反而头一个逃跑,结果战局一发不可收拾。如今,女真竟有兵发黄龙府的态势。

福宁殿中,赵佶望着底下的几个宰执,脸色中显露出一股说不出的焦躁。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即便是号称十万大军,实际人数至少也有五六万,竟然就这么快败在女真的手底下?一想到战报上描写的“丢盔弃甲一败涂地”这八个字,他就禁不住捏紧了拳头,堂堂契丹铁骑,什么时候竟然沦落到了这样的地步?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为一个强敌的失败而惊心。

若是换作以前的蔡京,也许根本不会计较这种无关己国的事情,但是,如今大宋要的是一个被削弱的辽国,而不是一个灭亡的辽国。倘若辽国真的兵败如山倒,那么,今后再谈什么方略便全都是空的。此刻,蔡京也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辽人实在败得太快了。”

高俅突然想起了前几日的情景,那时最新战报仍未送到,严均送来的信上却已经断言了辽军的失利,如今看来,他说的确实是对的。不是契丹铁骑大不如前,而是辽国没有大将之才。倘若不是派出萧嗣先这么一个饭桶,倘若不是轻敌之下只发东京道之兵,倘若辽主和那些契丹贵族不是那么骄横,那么,一切也许不会进展得这么快。

“据前一次传回来的消息,辽主耶律延禧原本是准备大发诸道之兵的,结果却被萧奉先等人一力劝阻。所以说,此次与其说是兵败,不如说是人祸。”高俅见御座上的赵佶似乎心有所动,又出言补充道,“若不是萧奉先害怕他人趁机出头而举荐了弟弟萧嗣先,那么,这一次至少不会败得这么惨。萧嗣先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又是纨绔子弟,一上战场见势不妙自然会想到临阵脱逃。不过,辽国虽然此次大败,但是,只要辽主因此事而疏远萧奉先这样的小人,重用以往萧乌纳之类的贤良,未必会一败再败。毕竟,女真和辽国的实力对比相差太大了。”

由于这番话一半是严均的分析,一半是高俅从后世角度上做出的总结,因此听在赵佶耳中自然觉得分外有理。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坐回了御座,但须臾之后便开口问道:“依照伯章的意思,女真挟新胜之威,肯定会不依不饶继续进兵?”

“恐怕未必。”这一次接口的却是蔡京,他对高俅颔首一笑,从容答道,“女真确实一直都在筹备反辽,但是,这一次毕竟是仓促起事,所有准备都不足。数败辽军之后,他们的内部一定会分裂成两种意见,一是乘胜追击,二是见好就收。前者固然有巨大的诱惑,但是,女真却动辄就有灭族的危险;而后者则不失为息事宁人的一条路子。要知道,女真的背后还有高丽,高丽可是辽国的属国,对女真也绝不友好,若是关键时刻被高丽人插一刀,那么,他们腹背受敌,恐怕就难以为继了。”

高俅听得暗暗称道,谁说蔡京只是个权臣,只要这家伙能不把心思都放在争权夺利上,未必就会输给那些名臣。史书上女真在数败辽军之后便继续进兵,演出一场直捣黄龙的好戏,但是,这一次的女真起事却比历史足足早了七八年,准备当然不那么充分。更重要的是,那个号称谋略出众胆识过人的金太祖完颜阿骨打还不是生女真节度使,如今掌握女真大权的是其兄乌雅束,那么,事情走向真正如何就很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