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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岂敢,岂敢!”白强不安地搓着手,哭丧着脸道,“下官也是无法,不瞒公子说,若不是这城里头有内应,那些盗匪哪会这么容易进城!下官来此地上任不过一个月,突然遭此劫难。就在今晚,常平钱被劫了数千贯,守军被杀数十人,下官……下官实在是承担不起那个责任!”

燕青微微一愣,心中陡起疑惑。须知这盗匪入城本就是天大的事情,若是再加上纵火劫掠杀人,那就不止是一个人的死罪,而是一家人的死罪了。除非这些盗匪真的疯了,否则,何至于这么做?

“白大人,出了这样的大事,你不管是不是抓到了犯人,恐怕,这降官罚俸总是难以避免的。”打了一番官腔之后,燕青索性摆出了衙内架子,矜持地点了点头道,“不过,你上任才一个月,对此并不了解,自然不能就你一个人背黑锅。”

一番话说得白强松了一口大气,当下便上去询问机宜。一来二去,他方才弄清楚了燕青的身份,心中立刻暗骂了起来。敢情不过是个干衙内,架子却大的和真衙内没什么两样,真是见鬼了!饶是如此,他却不敢有丝毫怠慢,一五一十地说了事情始末,这才愁眉苦脸地问道:“七公子,下官究竟该如何是好?”

燕青终于想到了事情关键,略一沉吟便问道:“我问你,你县衙之中的属吏,可是前一任留下来的?”

“没错。不止是上一任,前后押司、录事、书手等吏目总共有十几个,往往都是干了二十几年的老人,下官初来乍到,多半的事情都是他们帮办,听说前几任的时候也是如此。”说到这里,白强的目光突然一亮,“七公子的意思是说……”

燕青却紧紧皱起了眉头,心中有一种很不妥当的感觉。这一次的事情,与其说仅仅是盗匪为祸,倒不如说和这些胥吏有关,只是,堂堂县令把事情都推到属吏头上,谁信?除非,除非能够找到更大的替罪羊,否则,这个黑锅,白强算是背定了!

“白大人,那你的前任是谁?”

“哦,是朝中张右丞的堂弟,听说才在这里当了一年半的县令就调回京了,真是好运道,为什么就在我刚上任就有这种倒霉的事情?”白强见燕青侧耳细听,更是叫起了撞天屈,“七公子,我好歹也是个正正经经的进士,可那些人呢,靠着荫补出身也能够当亲民官,完全坏了太祖立下的规矩!”说到这里,他陡地想到燕青背后的高俅也没有考过进士,连忙闭上了嘴。

“张右丞……张康国?”燕青喃喃自语了一句,嘴角流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第三十三章 两虎相争趁虚入

“真是好大的胆子!”

高俅信手把燕青的信丢在了桌子上,脸上怒容尽显。“一个县城之中,十几个小吏竟然有七八个和盗匪勾结,这一次的盗祸看上去竟是分赃不匀,故而招人报复!最最可气的是,黎阳前后换了几任县令,竟没有一个人察觉的!”

对面的宗汉和范明哲对视一眼,全都没有立刻开口说话。盗祸已经出了,再为此大发雷霆也无济于事,但是,此事却可以从旁大做文章。自从前御史中丞石豫去职之后,张康国便颇有自矜之意,虎视眈眈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倘若能够抓住他的把柄,自然对将来有利。

另一边坐着的吴广元和金坚也在皱眉沉思,不过,他们想的却是河北如今的局势。如今的大宋看似富庶,但暗地里不知隐藏了多少危机。靠近京畿的河北尚且会发生这样的大案,那么,东南呢?当初蜀中王小波李顺作乱,便几乎占了成都城,可那毕竟还是原来蜀国的地盘,倘若如今东南或是河北也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后果可以说是不堪设想。

“自古以来,各府县虽然名义上由知府县令主政,但实际上真正下达政令的却是各层小吏。乡有乡吏,村有村吏,县有县吏,哪怕是朝廷豁免赋税,这些人也能够欺上瞒下从中渔利,可以说,这是古今无法避免的第一大弊病!”吴广元终于轻咳一声,徐徐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我朝虽然设走马承受监查诸路府县,但是,查访的范围终究只限于各地主官。而倘若亲民官不懂民政,就只能将诸事委之于胥吏,久而久之,则本末倒置,不复应有之义。不过,这种事情,相公不可操之过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