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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俩回去和政事堂其他人商议一下,然后拟旨进陈王为太师,诏书不名入朝不趋。若是年底朕还是没法痊愈,冬至主祭便暂时由陈王代替。这些时日,若有事你们不妨知会陈王一声,朕也会让陈王多多到宫中走动。”

果然是陈王!

高俅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对于朝中大多数人而言,陈王赵佖都是一个宗室的典范,任何事务不管,一心一意地当自己的富贵闲王。再加上对方又是官家唯一的兄长,诸多礼遇更在其他神宗诸子之上。最最重要的是,这位陈王不仅有目疾,身体状况又相当不好,一年的时间有大半年是在府中养病。这个时候把陈王推出来,不仅能够稳定大局,而且也不怕有什么后遗症。

“臣遵旨!”

蔡京和高俅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弯腰答了一句,及至从福宁殿辞出来,两人方才不约而同地吁了一口气。见殿外几个同僚都在那里看着,高俅略一沉吟便把刚刚赵佶召见的情形复述了一遍,然后便看着蔡京,显然是示意这个首相下定论。

蔡京轻咳一声,然后便开口说道:“总而言之,刚才我们议定的一系列应急处置,圣上已经欣然应允。各位回去之后,若有朝中官员拜访,不妨把消息放出去,就说圣上劳累过度一时心力难支,所以会暂时休养几天。一应事务,政事堂都会汇总节略之后送呈圣上御览,让他们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少去瞎揣摩!”

上头说不要瞎揣摩,但下头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有哲宗赵煦英年早逝的例子在先,谁会不担心背后的结果?王皇后如今遭禁足,本身又是个多病的体格,虽然年方二十,但却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薨逝似的。三个皇子中最大的才四岁,最小的不过一岁,要真的有个万一,连个临朝主政的太后都不见得能有。一时间,街头巷尾固然是不敢妄加非议,群臣之中却议论纷纷,忧心忡忡的不在少数。

正在府中养病的陈王赵佖听说赵佶在文德殿晕倒之后,第一反应便是怒斥了前来报讯的总管,直到宫里来了人宣旨外加恩赏,他才勉强接受了事实。神宗诸子当中,赵佶是身体最好的一个,前些时日两人一起去吊祭姚麟的时候,赵佶依旧是精神奕奕,如今怎么会突然有了这样的变故?再联想到宫中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他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种紧要关头,定不能出什么乱子了!

琢磨良久,赵佖终于决定还是进宫去探病。他一向身体不好,是诸王之中唯一特许乘轿的一个,因此一路抬到宣德楼时,早有内侍一路进去禀报,其他人便手忙脚乱地将赵佖扶了出来,换上了宫中特用的肩舆。这也是赵佶特赐的第一份恩宠,因此一路上的官员见状纷纷退避,及至肩舆过去方才低声议论了开来。

足足一个时辰后,肩舆方才又从福宁殿抬了出来,但却没有径直出禁中,而是一路往都堂而去。虽然等闲郡王亲王并不能直入政事堂要地,但陈王却是特例,所以听说这位当今皇兄驾临,蔡京等人便吩咐前来处理事务的吏员回避,亲自迎了出去。

赵佖在两个小黄门的搀扶下缓缓落地,情不自禁地剧烈咳嗽了两声,脸色依旧苍白得丝毫没有血色。他点头和众人打了个招呼,便在旁边的一个座位上坐了,然后抬抬手道:“各位相公是主,我不过是客,还请恕我冒昧直闯。”

听了这句话,众人连道不敢,这才欣然坐了。若是面对别的宗室,这些真正位高权重的宰执虽面上尊崇,心底却不会忌讳,但是在官家尚要礼敬几分的陈王面前,他们自然不敢怠慢。再加上自从昨日赵佶病倒之后,除了见过蔡高两人之外,便只见过大宗正和陈王两个人,可想而知,这已经不止是区区兄弟之情了。

“我刚刚去见圣上的时候,圣上脸色还好,进膳的时候胃口也不错,所以可见医官们诊治是小病并没有错。”赵佖开口第一句话便点出了要点,见其他人也随之点头,心中自然是又去了一层疑虑。“朝中事务向来是由诸位相公打理,我不过区区宗室,自然是不便插手的。圣上所谓的知会,乃是为了安内外之心,所以有什么军国大事各位不妨直接请见,不必往我那里通什么消息,但是……”

他陡地话锋一转,异常严厉地道:“国事我可以不管,但是有一条我必须有言在先,圣上的病情但凡有一点变化,必须遣人告知我。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只要我还能坐肩舆,那我就必定会进宫来探一个究竟,在这一点上,各位相公须得记住!”

“陈王一片苦心,我等身为宰执,又岂会不知,这一点自当遵从。”蔡京不待别人有所反应便率先点了点头,“军国大事我等也会及时禀报圣上,圣上既然已经明言通报陈王,我等也是不会怠慢的!”

高俅见蔡京抢先,觉得此时再作表态也没多大意思,也就不再开口。正当他低头沉思之时,目光冷不丁地瞧见赵佖扶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正在有节奏地敲击着,心下不由一惊,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来,正好和赵佖的目光打了个照面。一瞬间,他仿佛看到这位亲王朝自己打了个眼色,心中更觉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