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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俅见严均好奇,便把当年在馆陶初见宗泽的情形说了一遍,又提到宗泽在磨勘时没有举主推荐的窘境,最后方才不无感慨地道:“我当初之所以举荐他为台谏,正是看中了他的直。否则,以他的履历,就是有心在军事上有所建树也不可能。”他当然知道,当年宗泽的启用乃是北宋覆灭而南宋风雨飘摇之际,最后赵构那厮还因为疑忌而令宗泽的努力功亏一篑。在这大宋朝廷,若非有权贵青眼相加,否则纵有天大的才能也只得苦候升转。

“治平年间用人当以资历,光是这一条,不知屈了多少有才之士!”

严均不由想起了自己当年的往事,更觉一阵嗟叹。“既然如此,便是他了。不过,此事你说我说都不算,要圣上点头才成。”

“有你我这两个天子信臣,何愁大事不成?”高俅挤了挤眼睛,脸上尽是促狭的笑意。

转瞬间,车厢中便响起了一阵畅快的笑声。

“让我去西北?”

被宗汉叫到高府的宗泽听到高俅的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问了好几遍方才作罢。可即便如此,坐在椅子上他却依旧不踏实。如今朝廷用兵西北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西北各州都用了名将勇将,这是明眼人都能够看到的。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区区台谏,从来没有过军中经验,怎么可能……

“汝霖,你就别多想了,我只是先和你打个招呼,具体如何还要圣上说了算。”见一向沉稳的宗泽露出了患得患失的神态,高俅不禁觉得一阵庆幸。如今宗泽已经年过四十,倘若真的等到其老迈之年方有一展抱负的机会,那就实在太残酷了。

“高相,我……我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宗泽好容易才迸出一句话,在朝数年,他看多了官员倾诈,自然知道自己眼下的官职来之不易。最最重要的是,虽然他为高俅举荐,但高俅却从来没有指示他干过任何违心之举,反而明里暗里保住了不少正直之士,眼下更是又为他指出了一条明路。做到这个份上,他又不是瞎眼人,怎么会不知道其中利害?

“好了好了,汝霖你的为人我清楚,换作别人,我也不肯给这样的准信!”高相见宗泽激动得颇有些乱了方寸,又命身后书童倒上了一杯水,这才笑道,“你是言官,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就算有我推荐,圣上允准,也没有办法服众,就算朝中群臣也会在背后议论。所以,当务之急,你就是回去好好把自己所知所得整理出来。我听元朔说过,你这些年既然没有荒废军略,这应该难不倒你才是。”

宗泽听得连连点头,若是换作旁人也许会觉得困难,但对于一直致力于西北和北面军情的他来说,这是机会而并非考验。他正想再问什么时,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了一句话。

“汝霖,当年王韶上《平戎策》三篇,因此而得神宗皇帝托平羌之事,如今你只要能够上书得宜,此事便算成了八分。”

宗泽蓦然抬起了头,眼睛中光彩大盛:“高相放心,我明白了!”

十日之后,正当朝中臣子仍然没有就伐夏达成一致的时候,殿中侍御史宗泽上书言平夏三事。奏疏上了之后,赵佶大悦,不仅传阅群臣,而且立刻下旨予以褒奖,一举进宗泽宝文阁待制,如此恩遇一时令朝中百官侧目。

几家欢喜几家忧,蔡氏兄弟固然不置可否,郑居中却有些坐不住了。虽然因为先前郑贵妃母女相认的缘故升转秘书少监,但毕竟不是实职,对于野心勃勃的他来说远远不够。眼见朝中风云迭起,自己却只有从旁观看的份,他自然是心中忿忿不平,却也不敢让妻子在郑贵妃面前提起,只能在高俅身上设法。只是高俅早出晚归,王氏能够见到的只有英娘,这一天到晚没个准信,顿时让他好不心焦。

只是这一天,机缘却从天而降,他一个人在酒肆二楼借酒消愁的时候,却不期发现了张康国上楼的身影,慌忙上前招呼,一边又吩咐伙计另去准备一间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