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泸州知州应宣怀是文人,当然不会像冯开贵这样肆无忌惮。虽然公文印章样样不少,姚平仲的身份也没有任何疑点,到时追究责任也同样都在高俅一人身上,他却仍旧觉得肩上沉甸甸的。思量许久,他还是开口问道:“高帅真的看准了渝州不稳?朝廷向来有戒,西南用兵需得慎之又慎,此事毕竟非同小可。”

除了自家人外,姚平仲还是第一次和高俅以外的官员打交道,此时后背不禁有些发热。即便如此,他还是强自镇定地说:“高帅也正是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无意惊动太大。料想贼人计划未全,也不会有太大的规模,应该动用一营之军就够了。”

“一营五百人……”应宣怀沉吟良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冯大人,你就看着办吧。”

冯开贵做事也是麻利,在问清楚了所有细节之后,他只用了短短一个时辰便把所有该办的事情一一理清,最后才带姚平仲去见几个统兵军官。

“这是本军都虞候常青,虽然此次不过动用一营五百人,但是其中关节重大,他经验丰富,必定能够助姚公子一臂之力。”由于姚平仲官职远远比在场众人低,因此冯开贵索性加了公子二字。横竖是送人功劳,那事情总得办得妥妥贴贴,这也是为什么区区五百人,他却让自己视为心腹的都虞候常青随行的原因之一。

姚平仲用注意的目光瞟了一眼这个看似文弱的中年将领,心下立刻有了计较。看来,此人即便是厮杀不行,在军务上必定也有一手。

“老马是第一营的指挥使,为人最是骁勇善战,就是那些好勇斗狠的蛮夷看到他也吓得屁滚尿流!”冯开贵又拍了拍另一个肤色较黑的将领,笑着介绍道,“只要有他跟了你,不管是什么贼党也必定手到擒来!哦,这几个是第一营的都头,到时战阵上就得看他们的能耐了!”

那几个都头却不像虞候常青和营指挥使老马那样矜持,纷纷上前行礼。他们都是最低一级的未入流武官,对于姚家这样的将门世家一向是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如今机会就在眼前自然不肯放过。要知道,同是禁军,俸禄衣料却都各不相同,宁远军更只能算是末等。要不是他们时常还能在蛮夷身上捞一点好处,怕是要饿死了。于是,姚公子长姚公子短的奉承不绝于耳。

见姚平仲在众人的恭维中丝毫不动声色,常青便悄悄把冯开贵拉到了一边,低声问道:“老冯,此次出动究竟是为了什么,你能不能透露一点?总不能就让我这样糊里糊涂地带兵吧!”

“不是我不说,而是上头不让说。”冯开贵想到忧心忡忡赶回泸州的知州应宣怀,顿时撇撇嘴冷笑了一声。“总而言之,老常,这一次是好事不是坏事,纵使遇到要厮杀也应该有惊无险。”他见姚平仲没有注意自己这边,这才低声道,“你记住,这位姚公子可是高帅的人。”

“高帅的人!”常青眉头一挑,一颗心不争气地怦怦乱跳了起来。虽然本朝早已不重门第门阀,寒门中人也都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但是,如姚家这样的名门世家总是令人看重的。而高俅是谁,虽然出身不过一个泼皮无赖,却因为从龙之功和种种其他功劳扶摇直上,俨然朝堂新贵,姚家既然和他搅在了一起,岂不是代表着……他赶紧按捺了那点胡乱想头,连连点头道,“谢谢老冯你的提醒,否则要是那些骄兵惹出乱子就糟了!”

“你知道就好,将来记我的情就行了!”冯开贵咧嘴一笑,这才上前把那些围着姚平仲的人全都分了开来。“好了好了,你们别用这幅嘴脸吓着了姚公子,一路上有的是机会,别那么心急!”狠狠瞪了那几个都头一眼后,他又朝姚平仲笑道,“姚公子你别和他们这些人一般见识,一个个都像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似的!”

姚平仲本能地眉头一皱,他虽然是执拗不苟言笑的性子,但承袭父亲的脾气,对军士和下级军官却都是一视同仁。“冯大人,我如今虽未有实职在身,却也不是什么公子,以后请直呼我的字希晏即可。”

这句话顿时说得冯开贵讪讪的,就连一旁的常青和老马也觉得诧异。几个有心人立刻朝姚平仲的手掌看去,见上头布满了老茧,立刻联想到了姚家的家教。怪不得人说将门虎子,原来竟是从这个上头磨练出来的。

五百人的开拔毕竟不是小事,粮草军械一样都不能少,甚至还要考虑到是否会引起周边蛮夷的误会。好在高俅临行前将罗木加的亲笔信交给了姚平仲,因此一行人只从乌蛮族的控制区通过,倒也少了走漏风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