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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脸疲惫的赵佶在看到两人弯腰施礼时,不由露出了一丝苦笑。他曾经有意直接擢升高俅入政事堂,但是,事到临头他还是止息了这个念头。朝中朋党之势已经愈演愈烈,而高俅比起其他人来资历太浅,根本镇压不住局面,与其到政事堂当摆设作签章,还不如他放其到地方上走一圈,到时再作提拔就能平息很多议论。

“蔡卿家,先前你称病一直未曾去江宁府上任,朕却没有追究,你可知道是什么缘故?”赵佶淡淡地扫了蔡京一眼,见其露出了诚惶诚恐之色,不由微微哼了一声,“钦圣皇后(向太后)直到去世时,也不忘让朕看顾你几分,正是看在这一点上,朕才会容忍你至今。”

“臣知罪。”蔡京深深低下了头,原本有些躁动的心情却平静了下来。既然赵佶已经说了那几句话,那就证明已经有了决断,而且还是对自己有利的那种,否则,只要来一道贬斥的诏令,何用亲自召见那么麻烦?

“如今辽主登基,我朝在边事上也必须有所戒备。所以,朕已经决定由你出知定州,相信以蔡卿家的能力,应该能够还一方安宁。”

“臣必定不负圣上期望。”蔡京连忙拜谢,在欣喜之余却仍旧有些失望。定州离京城很近,又是北方要地,向来只有深受信任的重臣才能得到这个要缺,这无疑是一个启用的标志。然而,这也意味着他短时间内很难插足曾韩两人的政争。然而,想到最后,他仍然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和曾韩两人比起来,他还年轻,有的是更进一步的机会。

赵佶抬眼凝视着高俅,目光中掠过了种种复杂的情绪,良久方才开口说道:“高卿家,朕已经和政事堂议过你的事,准备让你安抚西南。朕知道成都那边并不平静,甚至还屡屡传出蜀民暴动的传闻,要弹压局面着实不易。而且,朕自即位以来还未曾换过安抚使,你的威望资历还不够,此番更要小心。不过,蜀地离京城太过遥远,朕会给你便宜行事之权,再让你兼行军都总管的名义。若是你认为有必要而又来不及陈告朝廷的,不必先报走马承受,可以放手去做。你历来处事老成,只要别在边事上犯错就好。”

“臣明白了。”高俅微微躬身,袖中的拳头已经握得紧紧的。大宋置安抚使一向很慎重,一般只有陕西、河东、岭南路的安抚使才会兼都总管的名义统制军旅,主要是用来绥御戎夷,而河北和近地的安抚使则并无军权,一下子让自己这个毫无履历的新人担当这么重的责任,足可见赵佶的迫切心情。

三日之后,正式的诏令终于下达,宝文阁学士高俅升任龙图阁学士,加太中大夫,知成都府,领成都路安抚使兼川陕四路(成都府路、潼川府路、利州路和夔州路)安抚大使,兼马步军都总管;以龙图阁直学士蔡京知定州。消息一经传出,朝野为之震惊,除了少数几个知情者之外,谁都没有想到赵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将高俅外放,而且还是蜀地这个最难治理的地方。最最蹊跷得是,很久没有露面的蔡京居然再次谋得了起复,而且是定州这样的地方!

这一日,一位不速之客造访了高府,再得知来人身份之后,正在收拾行装的高俅连忙亲自迎了出去。前来拜访的不是别人,正是殿前都指挥使姚麟。这位精神矍铄的老人甫一看到高俅便哈哈大笑道:“高学士,如今你可是青云直上了!”

想到昔日并肩作战的往事,高俅脸上也堆满了笑容,直接将姚麟引入了书房。他起行在即,还有不少事情需要梳理准备,对于姚麟的来意不免有些好奇。“姚帅,你就不要一口一个高学士了,听在耳中实在碜人,若是看得起我,叫我一声伯章也就是了!”

“好好好!”姚麟却是爽快人,也不客气,一口应承了下来。“伯章,我这一次来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给你推荐一个人。你应该知道,蜀中多乱民,部族又多,稍不留意就会出岔子。我有一个孙子姚平仲,武艺超群胆略不凡。我寻思你到蜀中也需要帮手,我想让他和你同行,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姚平仲?”高俅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绞尽脑汁想了老半天,他终于想到自己是从哪里看过这个名字,脸色不禁微微一变。山西种姚两家算得上是北宋的将门世家,可是,将种家和姚家的所有人搁一块,也抵不上这个姚平仲有戏剧性。传言中,在对金兵一战大败之后,姚平仲因为惧怕受诛,一个人潜逃数千里,隐姓埋名五十年,最终出山的时候却仍旧面色精神毫不显老相,可是称得上奇迹了。可算算年纪,这时候姚平仲应该还小啊?

想到这里,他轻咳一声,不无试探地问道:“姚帅的推荐自然不会错,只是不知道令孙年纪几何?”

“呵呵,他今年十六岁,不过早已经长得虎背熊腰。”姚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捋着颌下长须笑道,“不管怎么样,伯章你带他在身边,总是有用处的,至不济也能顶一个护卫。”

第四十章 临行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