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不待姚麟有空答话,高俅立刻醒悟了过来,抢在前头问道:“圣上如今正在蔡王府,你身为武官不好好当值,突然鬼鬼祟祟地跑出来干什么?”
钟达被这两句颐指气使的话问得愣住了,他却不认识高俅,原本见其人一身便服站在姚麟身边,就想当然地认为对方也是殿前司的属下,此时一听口气又觉得不对。犹豫片刻,他只得嗫嚅着答道:“卑职奉命在身……”
“这位是高伯章高中书,圣上最为信任的臣子,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姚麟见状立刻插话道,后一句却带了两分奉承的意思。要知道,文官不比武官,他这个从二品的殿前都指挥使已经到头,最多也就指望死后再进一步,但高俅这个中书舍人却仍旧是前途无可限量,他不得不为自己预留地步。
“高中书?”钟达只是微微一愣便立刻恍然大悟,暗骂自己不领颜色。“高中书,请恕卑职眼拙!”轻轻一低头之后,他见两个押解自己进来的军士已经远远退开,连忙一五一十地说道,“属下私自离开王府实属迫不得已,我家大王这几日形同被人餍镇,形迹极为古怪。在筹备圣上驾幸的这段时间,王府中有不少闲杂人等进出,其中不无招摇撞骗的相士之辈,还暗中置买了几样古怪的玩意,听说还有一个酒壶。就在今日,大王又请来了入云阁的当红行首含章,说是要……”
“酒壶……什么,连含章也来了?”高俅此时完全把喜怒不形于色的风度丢到了脑后,几乎是顷刻间,他就想到了那一天在集贤斋巧遇含章的情景,一颗心渐渐沉入了无底深渊。他当然派人去暗中查访过含章的底细,但最终结果却是不了了之,再加上之后含章再也没有过任何出格的举动,他也就渐渐忘记了这档子事,如今看来,却是自己疏忽了。
匆匆考虑了一会之后,高俅一把将姚麟拉到旁边,低声问道:“蔡王的这种做法是否违制?”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如果人没有问题的话,就只是蔡王的一片真心。怎么,那个含章有问题么?”姚麟不愧是久经沧海的人物,一下子就想到了事情重点。不过,当年赵佶的风流名声显然更大,他沉默片刻,便又低声道,“我听说,圣上龙潜之时,曾经和含章……”
“此一时彼一时……”高俅此时已经颇有些乱了方寸,脑海中满是乱七八糟的念头,沉默了许久,他才抬头对姚麟道,“姚帅,我们不能在这里坐等,事关重大,若是出了什么纰漏,我们谁也承担不起,必须进蔡王府探个究竟?”
“高中书,这样贸贸然进去时不时不妥?”姚麟仍旧有些犹豫,但当他瞥见高俅铁青的脸色时,立刻改变了主意。“现在蔡王府早已由殿前司防戍,进去看看没有问题。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最好不要惊动圣上和两宫。”
且不说姚麟和高俅这边手忙脚乱,那边厢看见含章的赵佶也着实难以自已。尽管曾经无数次近距离欣赏过含章的琴艺歌喉,但是此时此刻,遥望着高台上轻歌曼舞的含章,他还是生出了一股本能的冲动。
“圣上,臣的此番准备是不是别具匠心?”赵似在一旁见赵佶如痴如醉,心中不由大为快意。他往日也曾经光顾过入云阁,自然知道赵佶的那点风流韵事,这一次借着圣驾莅临王府的由头去入云阁请人,那老鸨自然是满口答应,甚至还将整个歌舞班子奉送了一整天。
“唔,有劳十二弟费心了!”当着两宫的面,赵佶立刻收敛了那副颠倒迷醉的神态,心中暗暗警惕,“太后,太妃,这歌舞和皇宫中的那些大为不同,你们认为如何?”
“官家喜欢就好,远远的我也看不分明,只瞧见有几个影子在高台上动罢了。”向太后无所谓地微微一笑,又朝旁边的朱太妃说道,“你说呢,是不是比宫里的歌舞更耐看些?”
尽管早先没有看出任何异常,但此时,朱太妃却不由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她几乎是本能地摇摇头道:“太后太夸赞她们了,这些歌姬不过是徒有虚名,会唱一些靡靡之音罢了。十二郎,你如今也是大人了,千万不可沉迷于女色之中,懂了么?”
赵似心头一震,差点拿捏不稳手中的酒杯,正在此时,湖中渐渐浮现出了一条直通岸边的平坦大道,而捧着瑶琴的含章,便有如水中洛神一般缓缓行来,看上去气度高雅不凡。此时,就连向太后朱太妃也被那种傲雪腊梅的美态吸引,更不用提赵佶了。
“奴家含章,向皇太后,皇太妃,圣上道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