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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一个随从把剩下的几十文钱连绳子一起递给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时,后方突然传来了一个悠悠然的声音。

“除夕之夜结善缘,高大人果然是慈悲心肠啊!”

高俅回头望去,只见来人四十来岁的年纪,手持一块神算的布招牌,身上则是一袭洗得发白的布袍,胸前还有黑白太极印,看上去煞像一个三流道士,顿时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良久,他才耸耸肩说道:“那只是伪善之举,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聊胜于无,过了今天,他们中的不少人还是得冻饿而死!”

中年算命人顿时有些尴尬,他怎么都没想到,世上还会有人这样凌厉地反击他的客套话,连忙讪笑了一阵遮掩过去。“高大人,在街上说话多有不恭,大相国寺离此地不远,不如和陈某……”

“不用了!”高俅一口打断了陈彦的话,锐利的目光在其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我事先约在此地,只是为了请陈先生算上一卦,你也不必大人长大人短的,我只是小小一个王府官,当不起这种称呼。”

“这……”陈彦原本以为高俅特地邀约是为了问其主端王的事,谁想到对方竟冒出这么一句,心中顿时有些忐忑。他在大相国寺算命多年,对京中情势也有所耳闻,当然知道高俅是个不好惹的角色。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一直假装的高深莫测脸孔怕是保持不住了,良久方才咬咬牙道,“高大人乃是辅臣之相,不出十年,政事堂中必定有您一个位子。”

“哦?”高俅眉头一挑,身后两个随从立刻无声无息地围了上来,三个人竟是呈品字形将陈彦包夹得严严实实。“我小小一个闲散官员,凭什么有这么大的前途?”

见此情景,陈彦更觉得有些不对头,再看大街旁边刚刚还在的乞丐早已仆倒在地,而行人更是渺无踪迹,他一时间竟生出了撒腿就跑的冲动。使劲吞咽了一口唾沫之后,他平日口若悬河的镇定早就扔到爪哇国去了:“端王有大贵之相,大人从旁辅佐,自然……自然是出将入相前途光明……”

“陈先生,我记得你在大相国寺有三不断之说。”高俅步步紧逼,面上的讥诮之色越来越浓,“一不断功名,进京应试的举子无不被你客客气气地送走了;二不断法度,但凡有人来问罪囚生死的,你也从来不断;这第三就是不断宗室,似乎只要闻听宗室前来,你总会望风而逃。那么这一次,你为什么突然会给端王来一个铁口直断?”

陈彦心中连连叫苦,事到如今,他又怎能说是有人早已经拿过相同的生辰八字让他看过,而后刻意吩咐他说出那些话的。他努力维持着笑脸,竭力把自己撇清出去。“高大人,我这卦摊也摆了好几年,虽然有断与不断之说,但若是对方隐匿身份,我又怎么知道,当然是和盘托出毫无隐瞒……”

“哦?那你又怎么知道托人送来生辰八字的是端王?”高俅越发咄咄逼人,在他的眼色下,两个随从猛地跨前一步,一左一右抓住了陈彦的胳膊,用力绝对不轻。

“啊!”陈彦才叫出一半声音便嘎然而止,因为,他赫然看到自己的脖颈上多了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哪里还敢胡乱叫嚷,连忙结结巴巴地求饶道,“大人,你,你是朝廷官员,怎么,怎么能……”

“只要你肯如实说出是谁指使你讲出那些话的,我就立刻放了你,除此之外,另奉送一千贯!”高俅见陈彦一瞬间睁大了眼睛,立时知道自己的金钱攻势起效了,“若是你还能道出其它隐情,那么我还有重赏。否则,这汴京河道四通八达,我不介意送一个人下去品尝一下隆冬的河水。”

“不要!”陈彦吓得脸色煞白,他往日虽也见过朝廷官员,但那都是一个个道貌岸然温文尔雅,哪里像高俅这般穷凶极恶。联想到自己从前一个人那里收到的三百贯酬金,他猛地把心一横,一五一十地道:“高大人,若是我说出实情,你真的肯……”

高俅冷冷看了这个傲气尽失的神算子一眼,随手从腰间解下一个皮囊扔了过去。陈彦双手接过东西,先是被沉甸甸的分量吓了一跳,打开一看,他立马被那黄灿灿的颜色晃花了眼睛。原来,皮囊中满满当当的全是金钱,足足有数百枚。

陈彦再无犹豫,趋前两步便低声道出了自己所知的一切。他这个执行者知道的并不算太多,和对方总共才见过两次面,但却记得那个来找他的年轻人左脚微跛,操着纯正的汴京口音,而生辰八字上牵涉到的人乃端王也是他千方百计套问出来的。然而,他的最后一句话却让心中大失所望的高俅猛地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