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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党!”高俅适才朦胧听见外面有动静,再加上云兰又不在身边,这才勉强挣扎着出来看个究竟,孰料竟会看到苏过。

“伯章,你好……你好!”苏过自以为看到的是一个纵欲过度的高俅,因此心头怒火一发不可收拾,“我先前还不信那些坊间流言,一心以为那是虚妄之辞,想不到你竟然真的如此无情无义,算我看错了你!”言罢,他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根本没注意背后高俅青中带白的脸色。

听到昔日友人竟说出如此严苛的言语,高俅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幸亏用栏杆支撑住身体才没有一头栽倒在地,但心里已是痛得如同刀绞一般。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所谓的众口铄金三人成虎竟真的如此可怕,苏过仅仅看到一点不尽不实的表象,就完全认定了流言的真实。

“你给我站住!”

就在苏过前脚将要踏出天香楼门槛的一刹那,适才始终冷眼旁观的云兰终于发话了。“苏公子真是好大的威风,无情无义,难道你们这种官宦公子哥儿就有情有义了么?”她三步并两步冲上楼去,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把膀大腰圆的高俅架了下来,当着众人的面撕开了他的衣襟,顿时露出了其前胸后背的累累伤痕。

“看到了没有,我云兰带回天香楼的是一个重伤将死的高俅!”她冷冷环视着一帮看热闹的闲汉和神态各异的客人,一字一句地道,“人家说青楼女子重利轻义,如今看来,倒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更令人不齿!”她仿佛没看见苏过愕然的表情,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好了,该看的你苏公子也都看到了,现在可以滚了!从今往后,天香楼不欢迎你这种胡搅蛮缠的人!”

苏过神态复杂地瞥了高俅一眼,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此时此刻,他满腹都是疑惑,任事先想象过诸多可能性,但他却无法联想到云兰所说的事实上。末了,他狠狠地一跺脚,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崇庆宫中,刚刚经历丧妻之痛的苏轼站在高氏榻前,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起初他还不知道这位已经归政的太皇太后为何要急着召见他,但当他看见殿堂中那些行色匆匆脸露焦急的太医时,他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倘若在痛失爱妻的当口,太皇太后再遭遇什么不测,他实在无法确定自己能够撑得过这双重打击。

“是苏卿家么?”高氏勉强睁开了眼睛,见苏轼一脸怔忡地站在身前,不由露出了一丝歉意的微笑,“老身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召见你,无奈这身体不中用了,所以……”

“太皇太后!”苏轼情不自禁地跪倒在地,高氏对他有知遇之恩,哪怕是当年他被神宗皇帝贬斥时也不例外,正因为如此,他们这些旧党中人无不对这位太皇太后抱有十万分感激。“微臣虽然丧妻,但毕竟是朝廷官员,绝不敢因私废公。”

“老身知道你是个纯臣。”高氏斜倚在床上,疲惫地点了点头,“老身的病拖不过今年了,况且官家也已经亲政,他日如何不是我这个老太婆能说了算的。你虽然曾为帝师,但毕竟是在老身面前十分得用的人,哪怕他人能幸免于难,官家也很难容得下你,少不得要将你贬谪地方,说不定还是岭南蛮荒之地。苏卿家,要是当初老身用你的建议,稍稍对那些新党中人宽大一些,也许事情也不会落得如今的地步。”

苏轼知道高氏只是有所感慨,当下只是默不做声。他们彼此都很清楚,名义上高氏已经归政,但仅仅是这些天,无数道指令正通过崇庆宫发到朝廷各处,一旦高氏真的故去,那么,一场风暴就要开始了。

“对了,苏卿家,老身听闻有流言说你的弟子高伯章这些天行为不检?老身看他虽然年轻,却不是那种不识轻重大体的人,怎么会如此糊涂?抑或是说,根本就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提到这个问题,苏轼只觉心中苦涩万分,他自然希望事实是后者,但是,在高俅久久没有出现的情况下,他唯有尽力遮掩而无法还击那些坊间的流言蜚语。此时此刻,他只能在心中无声无息地呐喊道:“伯章,你究竟在想什么?”

第三十八章 痛苦抉择

从崇庆宫归来的苏轼一头扎进了书斋,而此时,面色哀戚的苏过已经等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