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页

“数日前,苏三公子曾经在入云阁说过,在听到澄心欲在此地献艺的消息之后,他的好友高伯章高公子居然义无反顾地回家陪伴娇妻。那个时候澄心就想,世上竟有如此眷恋家室的男子,有机会一定要一睹真颜,想不到今日竟有会面的机会!”她一边说一边故意把身子挨近了高俅,吐气如兰地调笑道,“高公子那时匆匆离去,究竟是嫌弃澄心乃残花败柳,还是根本就对澄心的才艺不屑一顾?”

只是一番不算太亲近的肢体接触,高俅就感到一股熊熊欲火从小腹倏地窜了上来,一时间惊得魂飞魄散,连忙不着痕迹地往旁边移了两步,心中把惹出这场麻烦的苏过骂了个半死。眼见佳人大有兴师问罪的势头,他连忙尴尬地解释道:“姑娘误会了,姑娘的才艺容貌享誉汴京,令无数王公贵胄颠倒迷醉,我又怎敢有不敬?叔党贤弟不过是开开玩笑而已,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既如此,高公子可愿随我一行?”澄心却并不愿轻轻放过,纤纤素手甚至搭上了高俅的肩膀,“今日我出行只带了几十贯钱,要支付公子这两幅字远远不够。公子若是不嫌弃,可愿意到澄心的思幽小筑坐上片刻?”

话说到这个份上,旁边的刘安已是错愕非常。须知澄心之所以能够艳冠群芳独步汴京,就是因为她的眼界之高无人能及。达官显贵千金一掷,文人墨客出口成章固然能够博得美人一粲,但要成为入幕之宾却绝无可能。这两年来,能够受邀进入其私邸思幽小筑的人屈指可数,想不到这个看似王府家人的高俅能够轻易得佳人青睐,传扬出去绝对是一桩大新闻了。

“这……”虽然被澄心挑逗得心猿意马,但高俅心中总有一种不妥当的感觉。衡量再三,想到对方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他终究还是点头答应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临出门时,澄心却先和刘安窃窃私语了几句,见店堂内没有外人,周围也无人窥伺之后她才让高俅和自己一同登上了马车。这次出行,澄心并未有婢女随侍,四个从人都在外面扈从,车厢中只有男女两人,这不免生出了一种孤男寡女独处的尴尬。

“怎么,高公子觉得和澄心同乘一车有失身份吗?”澄心楚楚可怜地靠上前来,半真半假地问道,“当年朱雀门高二郎一脚蹴鞠绝技名冠四方,听说他风流倜傥留情无数,妾身只闻其名却未曾得见。想不到真正的高二郎却守礼至此,真是令妾身大为震惊呢!”

高俅起初还只是认为这个花中行首在开玩笑,听到后来不由冷汗淋漓。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在汴京享有盛名的澄心竟会摸透了自己以前的底细,此女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只凭一个名字知道这么多?心乱如麻的他只得小心翼翼敷衍了两句,再也不敢小觑半分。

不过,澄心的试探点到为止,此后的足足一刻钟里,她再也没有说半个字,目光也始终流连在窗外,仿佛忘记了车厢中还有旁人。

百无聊赖的高俅也只得借着浏览外界风景打发时间,谁料马车行至思幽小筑时却过其门而不入,绕了一个大圈子才在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处停下。御者下车轻叩了几下门之后,一个青衣小婢匆匆匆匆迎了出来,恭恭敬敬地把一群人引进了一个幽雅的花园。

几经周折,又一个蓝衣小婢侍奉澄心去里间更衣,而青衣婢女则把高俅引至了一间装饰古朴的房间中,随即躬身告退。

眼见四周无人,高俅心情稍定,这才打量起四周的陈设来。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靠窗的书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而书架上一摞摞的书堆得老高,他略略翻了几本,其中甚至有司马迁的史记,看得他心中暗叹。不仅如此,墙上的字画也不见什么仕女图,除了水墨山水便是诗词题字,令人一望而豁然开朗。靠墙的红木大床上悬挂着一顶水墨绫帐,赫然给人一种清新素雅的感觉。

“怎么,妾身这房间还入得高公子法眼么?”随着一声柔媚的话语,澄心笑意盈盈地出现在了门口,身后并无半人相随,“妾身这里虽也有来往的客人,但第一次来就能应邀进入此地的,高公子还是头一个。”

打定了主意继续周旋,高俅脸上的局促之色顿时无影无踪。他大大方方地走到窗前,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突然转过了身子,环抱双手调笑道:“既如此,我是不是应该说一句荣幸之至?不过,姑娘把书房设在香闺之中,难道就不怕墨香之气和脂粉之气无法调和么?”

“难道高公子就认为妾身必得枕着男人才能入睡?”澄心针锋相对地反击道,脸上突然现出了浓浓的讥诮之意,“据苏三公子所说,高公子虽不以诗词见长,却时常能够偶得几句四座皆惊的词句,不知今日能否让澄心见识一下?”

高俅见此女机锋如此厉害,哪敢其面前多做卖弄,正要出言推辞时,刚刚见过的那个青衣婢女却匆匆忙忙地冲了进来,脸色极为慌张。“小姐,小姐!那位宋公子又来了,外边没人拦得住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