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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仲,你去歇着吧。”曹操头也不回,轻轻拍了拍凭几扶手。

“喏。”曹睿应了一声,起身向后退到门前,又躬身施了一礼:“睿告退!”这才转过声,提着衣摆,穿上门槛外的鞋,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曹操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曹睿的脚步声消失在楼中,这才开口说道:“怎么样?”

他的语速很慢,嗓音中带着说不出的沧桑感。

孙绍笑了笑,扭过头瞟了一眼曹操,正好曹操也扭过头看他,两人目光相碰,不约而同的笑了。“我想听听你的看法。”曹操道:“其他人的话,我都不想听,只想听听你的想法。”

孙绍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曹操不由自主的挑了挑眉毛,这么多年了,敢在他面前做这种小动作,而且还做得这么自然这么随意的人已经没有了,孙绍是唯一的一个。

“曹公看中的人还能有错?当然是好,很好,非常好了。”

曹操的脸色顿时变得很扭曲,眉眼动了片刻,又笑了起来,伸过一只手拍拍孙绍搁在扶手上的手道:“奉先,知道别人怎么说我们这四个王吗?”

孙绍当然知道,不过此时此刻,他又只能摇头:“敢闻其详。”

“魏王狠,吴王忍,蜀王蠢,越王……”曹操看看孙绍,似笑非笑的看着孙绍:“你猜会是什么?”

孙绍忍不住笑了,惬意的晃着身子,摇摇头道:“绍也蠢,猜不出来,还请曹公直言。”

“村。”曹操轻轻的吐出一个字,也笑了,过了片刻,又道:“村夫的村。”

孙绍平静的撇了撇嘴。他一到邺城就听说了这个说法,据第五营的邺城校尉柏暧说,这可能是邺城着名的清谈客何晏的说法,因为涉及到魏王,所以知道出处的人并不多,但是第五营的密探自有他们的办法打听。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魏王曹操手段狠毒,杀人不眨眼,徐州一战,泗水为之不流;孙权有忍性,不仅对敌人能忍,对亲人也能忍,先是对曹操、刘备忍,后是对孙绍忍,最后对他的儿子孙登忍——四年前,就在陆逊等人离开吴国不久,一直身体不太好的孙权忽然有了精神,将年仅十六岁的次子孙虑封为镇军大将军,假节开府,治半州,而太子孙登却被他安排到了豫章,理由很冠冕堂皇——豫章有船厂,有学院,还有大汉唯一的一个高级瓷窑,每年的收入占吴国的三成——跟随太子的几个亲信要么被打压,要么被收编,而没有了一直支持孙登的江东世家大族的掣肘,这一切对孙权来说都不过是小菜一碟,一个月之间,吴国就成了孙权的吴国,太子孙登形同被废,多年的实际主政成为一场梦。要说能忍,孙权当属第一,足以比肩春秋时的越王句践。

后两者也好理解,蜀王刘备去世之后,太子刘禅登基,丞相诸葛亮和大将军张飞主政,刘禅只是用玺而已,和傀儡无二,偏生刘禅还经常在君子面前夸诸葛亮等人忠心,甚至称诸葛亮为相父,那些忠于王室的人对他大为失望,觉得刘备打下的大好江山全成了诸葛亮的,刘禅不知道着急也就罢了,居然还把诸葛亮当成忠臣,实在是太蠢了。

而孙绍,则是有名的村。村者,村夫也,换句直白一点的话说:无王者之气,跟村汉一样没品。为了论证这种说法的准则,孙权都跟在后面遭了殃,因为论证者说,从孙绍的大父孙坚开始,就是一个不知礼义的村夫,曾经用诈术杀了荆州刺史王睿、南阳太守张咨,是无法无天的暴徒。

“呵呵呵……”出乎曹操的意料,孙绍笑了,笑得十分欢乐。曹操也笑,只是笑得有些勉强,他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差点要派人挝杀了何晏,后来何晏的母亲尹夫人和何宴的夫人兼同母异父妹金乡公主苦求,才饶了他,但是下令永不准为官。他本来以为孙绍少年心性,又辱及其祖,孙绍一定会大发雷霆的,没想到孙绍却只是笑,而且笑得很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