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员递过来一瓶水，让危家羲搂着云少锋，给他喂下去。另一个救护员已经快速地脱下他的裤子，戴上手套，分秒不浪费，一边察看他的身体一边问他：“大概痛了有多久了？”

“……昨晚，天黑之前，到现在，十几个小时，不记得了。”一口气喝了整瓶水的云少锋难受地轻微扭动着，一直往危家羲怀里钻去。

“那还记得羊水穿了有多久吗？”救护员轻轻按住他的大腿，小心翼翼地继续检查。

云少锋皱着眉头，闭上双眼，忍受着救护员对自己小腹的按压，这一次倒是回答得很肯定：“三个小时左右。”

危家羲听着他们的对话，心疼得一阵鼻酸，将云少锋更加抱紧了些，贴在他耳边的话语中也有了哭腔：“对不起，少锋，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人这么做的。”

云少锋睁开了眼睛，终于看清楚了危家羲。也不是真的分开了很久，他却觉得少爷的面容已经有了安抚的魔力，重逢之后更觉珍贵。他握紧了危家羲的手，轻轻说了句：“我想你。”

“我也——”“你的情况很好，要加油。等下次阵痛的时候，就按照之前的方式，向下用力，可以吗？”危家羲的话被救护员打断了，但听见云少锋情况无碍，他心里也安定了许多。低下头去再亲了亲云少锋的额头，危家羲故意微笑着轻松说：“很快就能见到他了，少锋。”

云少锋还来不及点头，阵痛就又向他袭来，他痉挛一般挺直了腰，呼吸噎在口中，跟随救护员的指引，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小腹处，拼命向下用力。

危家羲从身后抱着他，双手夹在他身侧，让他紧紧握着自己双手。云少锋的指甲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手掌之中，却不及他急促而混乱的喘息声，让危家羲心痛如绞。

“呃——”云少锋这辈子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在痛到极处的时候，是会不由自主地哭出来的，理智和意志力都失去控制。他已经精疲力尽，除了疼痛以外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做得很好，现在再来一次！快点！坚持住！”救护员的声音十分冷静，但没有给他太多休息的时间，几秒钟之后又是新一轮宫缩。

“啊——唔，呼……”云少锋完全是凭本能在用力，从腰部向下的肢体仿佛都已不再属于他自己，只剩延绵不绝的拖拽之痛，只有痛是自己的真切的感觉。想要问危家羲“我是不是要死了”的话语就在嘴边，如果能好好呼吸的话，他可能已经问出口了。

危家羲抱着他，不知几时也跟着流泪了。事前想好了去哪家医院，找哪个有经验的医生来接生，甚至也了解了一下那种看上去特别先进的大浴缸，如果能让少锋少受点苦，花多少钱都可以。但事到如今，却是受尽折磨的少锋独自承受这些痛苦，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再来一次，已经见到一点头了，再来一次！”救护员开始焦急了起来，手掌托在云少锋的身下，抬头看他，却发现产夫已经眼神失焦，气喘得找不到节拍，体力所剩无几，“……你试一下，把他抱起来一点。”

危家羲立刻照做，依着救护员的比划，将云少锋的上半身架了起来。另一个救护员立刻会意，双手按在云少锋下坠到了极致的小腹两侧，在宫缩来临之时，缓缓地向下顺着。

“呃啊——！”已经痛得迷迷糊糊的云少锋尖叫了一声。姿势一变，他立刻感觉到胎儿的头部沉甸甸地向下顶着，似乎随时都会将自己撑裂，确实只差最后一口气。他振作了些许，摇了摇头，身后果然有危家羲坚实的胸膛在支撑着，他的双臂也环绕着自己。云少锋的手搭到他的手臂上，在他的吻落在自己耳畔时，最后一次向下用力。

“做得很好！坚持！出来了！”

“呃——啊——！”云少锋咬着牙，发出一声闷吼，努力保持着清醒，终于让孩子完全娩出。

危家羲几乎抽泣出声，接住了云少锋泄了力即刻软下的身躯，心疼至极地在他脸颊和嘴角处亲了几口，“少锋……你做到了，阿锋，谢谢你……”

云少锋似乎失去意识了好几分钟，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救护员还在替他处理剩余的情况，几次小的痛感令他皱起了眉头，与刚才比起来当然是小巫见大巫。直到听见几声猫叫般的婴儿啼哭，他才重新睁开眼。

救护员正抱着一团脏兮兮红彤彤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包裹起来。

“是……”云少锋试图发问，但他气若游丝，话语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是个女儿。”救护员的声音中充满了喜悦，给宝宝裹了条毛巾，然后抱到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