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二叔的存在，时刻提醒着所有人，红盛上下的效忠和所有权力，永远属于危家人。你姓什么，是谁生的，比其他任何事都要来得有力。

虽说如果危家羲要坐这张椅子，危二叔其实阻止不了，但他心里也明白，这句提醒其实也是在向他暗示，不把事情交代清楚，还不能这么心急。

危家羲上完香，再次回到长桌旁。这一次，他先是双手撑在桌面上，认真地看了一圈，随后才郑重开口：“我知道大家现在在想什么，没错，六年前确实是我自己决定，放弃坐馆的位置。但是当时的我没有想过，危家义会把红盛搞成现在的样子。”

“搞成什么样子？不是挺好的吗？”底下一个白发老头立刻反驳，“社团收入比去年同期多了两成。”

“这两成是从新青手底下抢过来的，如果危家义真的有这个实力能镇得住，就不会发生最近的事。”危家羲毫不客气地挑明，“人心不足蛇吞象，目光短浅，长远来看，对社团并无好处，眼下来看，也闹得太大。”

“即使阿义不行，那也不代表你行。”又有另一个叔父开口。

“我知道基于我的身份，大家肯定会有很多疑惑和不信任，坦白说，如果是我，大概也不会相信我自己……”危家羲稍微垂下眼，“我当然也不是摊大手板就来问你们要一整个社团，为表诚意，我已经和喜爷谈过了。只要事情由我负责，新青愿意让出三成利润，让我们继续之前接手过来的生意。除此之外，我已经有了计划，会在一年之内，帮社团将所有地下资金逐步转移到正经公司的外壳底下，确保生意合法化。

“我和危家义不同，我对于只手遮天，招摇过市，前呼后应这些门面功夫，没有兴趣。目前看来，赌场，地产，新兴网络传媒和影视业，这些不会有实体产出证据的行业，会是我的目标。”危家羲眯了眯眼，全盘计划从他口中说出来，仿佛早已在心中演练了一百遍，竟然熟练和清晰得令人惊讶，“灰色行业上岸是趋势，我们不抓紧机会，就会被淘汰。我也不会像危家义一样蠢，我会避开所有内地资金流，不会留下半点把柄，包保各位长做长有，而且……全是干净钱。”

前面这一长串，这帮老古董自然是听不懂，但也只需要听懂最后一句就够了。又有谁能抵抗高枕无忧的收入这种诱惑呢？

“……先给阿羲，斟杯茶吧。”危二叔的拐杖轻轻敲了敲地面。

站在角落里的yoyo愣了愣，随后默不作声地走上前来，倒了一杯茶，轻放到圆椅前的桌面上。

危二叔的意思也很明显，他现在可以坐下了。

危家羲看了一眼yoyo，随后立刻皱紧眉头盯着她。这个女生的脸十分熟悉，危家羲甚至怀疑自己认错了人，“……你跟谁的？”

yoyo吓了一跳，但没有太大反应，缓缓退回到角落里，“我跟……超哥的。”

危家羲仍然盯着她，片刻之后便想到了她长得像谁，心中有些惊讶，但并未显露出来。

随后厅内安静了一会儿，直到危二叔抬头看向危家羲，“还不坐下？”

危家羲勾了勾嘴角，苦笑着看向众人，“各位叔父前辈不举手投决，我怎么敢坐？”

此语一出，席间自然再次窃窃私语起来。坐在中间的另一位大爷，仍摇了摇头，不满道：“羲少，这六年来你不是去做别的事，而是去当差了，我觉得这太过——”

墨超大步迈入厅中，打断了大爷的发言。他仍是老样子，墨镜加持，双手插袋，谁也不看，直接走到危家羲身旁，只吐出三个字：“搞定了。”

危家羲大笑出声。这一次，终于不是冷笑或苦笑，而像是真的听到什么好消息一般，如释重负地舒展笑颜，其中却又有几分讽刺感。

他不再犹豫，拉开圆椅，一屁股坐上去，双臂砰地一声甩到桌面上，一副毫不在意仪态的样子，随便又挑衅。

不等叔父们讶异开口责怪，危家羲愉悦开口：“好了，最新消息，危家义已经被警方逮捕，现在在差馆喝着最难喝的速溶咖啡了。各位，赏脸举个手投个票吗？”

“不过，各位在决定之前可要想清楚，你们和危家义之间有多少生意往来？有多少是能查到账的？能判多少年？”危家羲双目迸光，看着这一桌子人，胜券在握，“除了我，谁能救你们？”

一切结束之后，危家羲回到自己的公寓，此时早已天黑。

家里的冰箱是空的，当然了，最近一个礼拜都在安全屋和少锋一起下厨，连买好的水果零食都在那边。地上落了不少灰，床单也有些发潮，虽说他的单身公寓一直都挺邋遢的，但此时此刻，却更觉得毫无温暖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