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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袁隗对刚刚出现的新式书籍并没有想得太多,他最近被洛阳越来越紧张的形势搞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时间坐下来想一想,今天听了刘修这一席话,他才觉得如雷轰顶。

不错,袁家现在并不是以经术传家,家传的孟氏易目前所起的作用已经不大,他们有足够的既成权利网络,主要优势在故吏,而不是门生,但是失去了经术,就等于失去了一条路,而且是最通畅的一条路。

袁隗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倒不仅仅是因为书籍的传播影响巨大,而是想到了更多。马伦曾经对他说过,刘修虽然读书很一般,但是他处处抢得先机,很多时候看似很随意的举动往往非常致命,但是袁隗对此不以为然,他觉得只有袁术那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才会输给刘修,马伦虽然言语犀利,但毕竟是妇道人家,见识还是有限,突然被一个小辈给顶撞了,下不了台,所以才找这个一个借口。

可是,他现在不这么想了。从他今天的态度来看,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和袁家和解,上次主动来求和不过是故作姿态罢了。

袁隗主动提起了婚姻的事,他对卢植说,我非常喜欢刘修这个年轻人,想把从女袁徽嫁给他,你看怎么样?

这句话他之前已经对卢植说过了,卢植也已经转告给了刘修,但是刘修婉言拒绝了。刘修说,他知道袁徽这个女子,她和我脾气不对,而且家世相差太多,门不当,户不对,只怕不太合适,再说了,婚姻之事应该由父母作主,虽然先生和父母一样,但是我觉得还是应该先和父母商量一下,不能这么草率的接受。

他这么说,卢植当然不好逼着他接受,现在袁隗正式提起这个话题,他就原话转述了一番。袁隗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便把话题扯到了别处。

“子干,你在庐江任上的治绩可圈可点。虽然上计结果还没有到,但是我已经得到消息,庐江今年的赋税虽然略逊于去年,但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平定了庐江,总还是有功的。罢免你虽不能说一点道理没有,但国家用人之计,总不会让你闲着。”

卢植眉头一紧,他对庐江太守的职务并不是非常在意,但是他对自己莫名其妙的被罢免了非常不高兴,现在听到袁隗这么说,他更不舒服了。什么叫“还是有功的”,你的意思是说我的治绩除了平定庐江之外就没什么功劳可言了?你能保证新任庐江太守就一定能做得比我好,还是以为我不知道他是袁家故吏?

卢植很快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不紧不慢的说道:“植生性疏懒,唯有意于学问,本不善于官场应对。庐江任上若有微功,亦众僚属佐助之绩,非我之能。如今在洛阳读书校经,得意于书简笔砚之间,洋洋乎若有所得,不曾有怨怼之心。”

一直含笑不语,眼神温和的马伦目光一闪:“师弟,莫非你也觉得此事是我夫妇所为吗?”

第195章 大公报

堂上堂下,争得不可开交,不过堂上都有身份的人,不论是卢植还是袁隗都只是语含机锋,不会像刘修撕破脸皮。卢植虽然性情刚直,但浸淫儒学多年,基本的规矩还是要守的,面对袁隗、马伦夫妇的夹击,他终究做不到肆无忌惮,未免有些落了下风。

刘修则不然,面对何颙等人的攻击,他是打起了少林拳,管你千路来,我只一路去,揪住你们的罩门不放,穷追猛打,直把他们说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还要再讽刺两句才肯罢休。

堂上袁隗略占上风,堂下袁绍却是一败涂地,并不是说卢植的口才不好,刘修的辩才无碍,而是因为刘修没有儒家思想的那一套束缚,所以才没有那么多顾忌。卢植的口才虽好,学问也一流,但是他终究还是无法解决思想上的先天弱势。

儒家最讲究什么?上下尊卑,师道尊严。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是位列三公的司徒,一个是当年恩师的爱女,都正好克制住了他,让他有力使不出,徒呼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