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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多器诙谐幽默,为人豁达正直,绝非一介腐儒,在山东士林中颇有威望,杨凌在山东一个多月,与他颇为相熟,交情不错,此人与衍圣公府也有些交情,杨凌想要利用衍圣公给改革加把力,便把脑筋动到了他的头上。

如今衍圣公府的奏折还未呈到京里来,张多器那里也还没有回信,不过乔四海那里却已通过军驿传回了急报,从他七扭八歪写出的书信看,那位衍圣公已经被折腾的没了脾气,山东那边肯定是没问题了。

所以这些人出班弹劾衍圣公,杨凌只是冷冷一笑,立即出班奏道:“皇上,天下权宦争相占土地,从朝廷今年清丈结果来看,我大明开国百多年来,纳税的田地从八百多万顷下降到四百万顷,其中仅河南一地就从一百四十多万顷下降到四十万顷。那么多土地是变成了荒芜的野地么?非也,都被勋戚官宦、豪绅地主们兼并去了,他们不纳税赋,把应缴纳朝廷的赋税摊派到自耕农身上,使他们赋税加倍,把自己的地假寄逃户、绝户名下,罪莫大蔫。现如今朝廷纳税土地是立国之初的一半,然后今年朝廷收上来的赋税只少了一成,那四成哪里来的?全是那些穷苦百姓勒紧了裤腰带缴上来的。为田追租未足怪,尽将官田作民卖,富家得田民纳租,年年旧租结新债,农民产去税存,处境悲惨,这是动摇国本的大事,不管何人处犯,都该严惩不贷。衍圣公是皇上的臣子、大明的子民,而且身为圣人后裔,更该谨身自好,以为表率。臣当对此事认真调查,如果确有非法之事,亦当予以惩戒。国法面前,一概平等,国法面前,一视同仁!”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正气凛然,算是当庭给大家一个答复:“不要心存幻想继续观望了,就算是衍圣公,若有不法事宜,朝廷一样严惩不贷,你的脸面还大得过衍圣公去?”

刑部侍郎赵简之咳嗽一声,扬眉看了他一眼,忽地出班奏道:“皇上,臣这里有一桩案子,臣不敢妄议,特呈报皇上,请皇上裁断。”

正德皇帝见果然有人拿衍圣公做文章,听杨凌的语气,显然是已经把衍圣公摆平了,回头少不得让这些人吃个哑巴亏,他正暗暗好笑,一听又有本奏,便毫不在意地道:“爱卿有何本奏,尽管说来。”

赵简之瞟了杨凌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皇上,有荆州法司转来的案卷,状告湖北荆州辽王殿下欺压乡里、鱼肉百姓、大肆贪占庄田,殴死数十名听闻朝廷施行新政后前去索田的百姓,狂言凤子龙孙,不必拘于新法。辽王殿下身份贵重,唯有呈于御前,请皇上处置!”

第三百八十二章 硝烟再起

正德听了赵简之的话不禁吃了一惊,他连忙向杨凌望去,杨凌脸上也微微变色。各地藩王凤子龙孙,倚仗特权横行不法的事肯定是有的,不可能指望他们个个遵纪守法,做蜀贤王那样的人。

任何一个时代、一个社会,可能都不得不默许一个灰色地带的存在,但是这样明目张胆放言对抗朝廷新政,打死数十个平民百姓,那就不是小事了。如果今日容忍这位亲王的作为,那么其他的藩王就会有样学样、上行下效,刚刚有些起色的改革因为这么一件事而逐步败坏,终至无法施行决非不可能。

杨凌的脸色沉了下来,处置一位亲王,可就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了。杨凌定定地看了眼正德皇帝,意味深长。众目睽睽之下,他没有办法和正德再做商议。现在,皇帝必须站出来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了,不可能什么事自己都替他担待,可是处置一位皇叔亲王,非同小可,他能决断么?

那些反对改革的官员察言观色,暗暗得意起来:你不是要改革吗?你不是要清理兼并土地、澄清吏治、改变税赋制度吗?好!一个是万世师表的孔圣后裔,一个是皇亲国戚、老朱家的子孙,您就看着办吧。

荆州,又名江陵,这里本来封的是太祖第十二子湘王朱柏,建文帝削藩时寻了个由头,说他建造的宫殿超过了王爷的规模,派锦衣卫来查问,朱柏恐惧之下,带了一家老小跑到观南溪峨山上自焚抗议去了。

柏王一脉绝了,燕王靖难夺国,辽王也是出过力的,朱棣做了皇帝,就把十五弟辽王朱植从辽东广宁那种苦寒之地移藩到湖北荆州,辽王一脉就此在荆州住了下来。

正德对这位王爷没什么印象,不过倒是知道那是一位皇叔,他犹豫了一下,说道:“事涉亲王?将卷宗移送宗人府,朕要看过他的罪状,了解详情后再做定夺。”

赵简之得意洋洋地拱手道:“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