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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阳唯一担心的就是杨凌乾纲独断、将通商事宜的大权独揽手中,听他这一说不禁惊讶莫名:杨凌苦心竭虑,费尽心思要解禁通商,自己竟然不沾一点好处、不占一丝权利?

李东阳犹疑片刻,问道:“杨大人首倡此举,解禁一旦可行,内厂不涉于内么?”

杨凌心中暗笑,这位老大人官样文章全不在乎,看来也是只捞干的,是个实在人。解禁通商一开,杨凌遍布全国的车马行就是控制银流的最大运输部门,要说日进斗金那是毫不夸张。

杨凌又掌控着税司监大权,介时不知多少人要打冷枪、放冷箭,眼红他的好处,就是眼在坚决和他站在同一阵线的八虎,天长日久也难保没有异心,杨凌早已有心将这司税监舍出去。

杨凌笑道:“海上通商因与异国多有来往,可着刑部断结讼诉、锦衣卫侦缉不法商贩,司税监和户部税吏司合署分责,司税监收税、税吏司监税,亦或反之,令出一门又互相制约,可以避免诸衙门各自为政、巧立名目,免令百姓苦不堪言。”

李东阳欣然笑道:“看来杨大人深思熟虑,早已成竹胸了,甚好,你看何时向皇上进言为宜?”

杨凌盘算了一下,调查朝中有沿海士族、豪绅背景官员的探马还未送回完备的消息,北方战事吃紧,此时提出新政也不合时宜,便道:“我看还是待北方战事平静下来,朝廷才好全力以赴,办好这件大事,就定于……明年二月如何?”

李东阳含笑点头,杨凌心中舒畅,将茶杯往案上一放,这才注意到案上摊着一幅画,若是李东阳正在处理的公文,他倒不便察看,一幅画就没有什么了,杨凌顺手将画转了过来,只见画上一个面容丑恶的老妪骑在一头水牛上,洋洋自得地横笛吹奏,老妪额头上题了一行小字:“此李西涯相业。”

西涯是李东阳的号,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如此极尽污辱?杨凌吃了一惊,不及细看下去,愕然问道:“这……这是何人如此无礼,竟敢书画污辱大人?”

李东阳淡淡一笑,说道:“杨芳和老夫开个玩笑罢了,无伤大雅,呵呵。”

杨凌想起杨芳刚才怒气冲冲离去的情形,若有所思地低头再看那画,画非新作,但画旁一首诗却墨迹未干,显然刚刚填上不久,那首绝句龙飞凤舞,写道:杨妃身死马嵬坡,出塞昭君怨恨多。争似阿婆骑牛背,春风一曲太平歌。

题款亦是西涯,想来是李东阳刚刚见画题诗。诗句颇具气度,对画中暗讽他尸餐素位、向佞臣俯首的意味毫不理会,反倒别出机杼,另有一番见地,杨凌展卷看罢,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向李东阳作了一揖。

李东阳诧异地道:“杨大人这是何意?”

杨凌道:“大学士高风亮节,心胸气度,令杨凌感佩不已,这画是才子杨芳所绘,首辅李公题诗,杨某看罢感触良多,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呀,还请大学士将这画赐给下官,下官愿效大人,为大明、为百姓,何惧闲言碎语?”

李东阳目中异采一闪,上次杨凌登门拜访,开门见山直斥八虎之非,他就暗暗疑心杨凌的作为是与八虎虚与委蛇,借八虎之力一展胸中抱负,观他今日行为,听他话中之意,显然是同道中人,李东阳忧虑之处就在于八虎势大,皇上贪玩,偌大的帝国,自己独力难支,如果杨凌真是志同道合的人,那还有什么担心的?

李东阳欣然道:“区区一画而已,杨大人赏识,尽管拿去。”

杨凌将画卷起小心揣在怀中,坐下说道:“方才杨大人含怒而去,又留画暗讽,到底出于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