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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仅仅两个月,内厂的势力发展远远超过杨凌自己的预料。他原本估计内厂一开,司礼监、东厂、锦衣卫和外廷文臣们决不会视而不见,风刀霜剑势必不绝于途。

所以他以八百里快马将吴杰、黄奇胤请回京来,自行设置了内厂官职,吴杰任大档头……黄奇胤、于永任二档头,连得禄等三位都司官任三档头,柳彪、杨一清任掌刑千户,余者按百户、司房、办事,番役全面改制,一切安排妥当后,自己天天跟在皇帝身边,准备靠这棵大树应付可能的种种攻击。

不料东厂一直没有声息,朝中文官和御使台也突然没了动静,倒让杨凌白担了一番心思。吴杰这些年来虽在锦衣卫中不受重视,却一直承担着最辛苦的搜集情报工作,在这方面可谓经验娴熟。

杨凌不但将他调回京来,而且一步登天升任仅次于总督内厂钦差官杨凌的大档头,而且杨凌对他这个出身锦衣卫的人全无避忌,诸事都放胆交给他去做。

多年来饱受排挤、猜忌的吴杰感激涕零,加上他救过杨夫人的命,自认和杨家有层极亲密的关系,所以为了内厂可谓呕心沥血、不遗余力,那班训练有素的神机营官兵在他和柳、杨两位千户的调教下迅速融入了新的角色。

黄奇胤接了圣旨进京,听说杨凌要他到内厂任职,这位老夫子虽说受朝廷打压多年,但是昔年那位热血御使的傲然风骨犹在,竟拂然拒绝。杨凌心里早已有所准备,他将老夫子请进密室,推心置腹地与他详谈了一番自己造福黎民的大致目的。

黄奇胤毕竟不是当初那个少年中举、既而留任督察院,不知民间疾苦的御使言官了,也不再有堂堂皇皇爱惜个人羽毛的书生意气,在他心里,如果能脚踏实地为百姓做些事情,就算留在内厂损及个人声誉也算不得什么了,何况如今的京师还有哪个记得他这位少年得意时便一头栽到穷荒僻壤近三十年的人?

两个月的功夫,内厂不但成功地在京师立住了脚根,而且触角以京师为中心,每天都在向四面八方延伸不停,这种奇速终于引起了东厂和司礼监的注意和恐慌。

这种瘟疫般的蔓延速度就是杨凌也没有想到,他本来是想先开通京师到江南一路水运、陆运的交通线,待年底有了出色的盈利,给其他商人树下榜样,再趁势全面扩充内厂的势力范围。

就算如此,他心中也不敢乐观,商人和官方打交道天生处在弱势地位,他们不可能没有丝毫猜疑地放心和内厂合作,内厂又不能用权势强行逼迫他们公私合营,要树立信誉取信于这些生性谨慎多疑的商人谈何容易?

可是来自莱茵河畔的神圣罗马帝国贵族后裔于永,还真是块经商的料儿,他带着人拜访了几家最大的船行、车马行,开出的条件没有一个东主会拒绝:我们内厂帮你们运送财帛货物、行商客人,你们现在盘点计算出以往五年平均每年的盈利,我们插手后如果盈利低于这个数我们分文不取,高于这个数高多少都是五五分成。今年?今年这后半年我们分文不取,帮你们白干。

深受不法盘剥之苦却又无处诉告的船行、车行东主们,如何不知这其中蕴含的巨大利润,内厂的条件丰厚到叫人做梦都能笑出声来,他们怎么会不答应?

于永只跑了四家,就不必再走下去了,高老庄这个世外桃源的乡间小路上,络绎不绝都是闻风而来的各家通运行的大小东主,只不过半个月时间,整个京师乃至附近城池的所有车马行、船行全部同内厂签订了契约,内厂的势力沿着运河、官道象滚雪团似的一路滚向天下各地。

听到消息的杨凌提心吊胆地跑去质问于永:朝廷的军饷只发到七月末,剩下五个月内厂几千号人吃什么喝什么?

于永点头哈腰、满脸市侩地道:“启禀督主,咱们的人用了他们的车马,总不成空着手往来吧?咱叫人挟带了京师的特产,一路到了湖洲,中间不比别的商人代为脱手,到了地方一千两可净赚五百两。再用这一千五百两银子就地订了丝绸经金陵运回京来出手,又能净赚八百两,来回一圈儿耗时一个月,一千两银子变成两百三百两,这还是督主您吩咐过不可偷漏税赋呢,要不然只须做些手脚,过税卡时,两箱并一箱,三停报两停,还能多赚三百两。一个月后,朝廷停了咱们的军饷,咱们已用这迟发一个月的银子,生出三个月的钱来了,大人不必担心。”

杨凌听了屁也不放一个,转身就走,见了主管内政的黄大档头,只摞下一句话:“黄老只需管好账务,钱粮用度由着于永去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