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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高文心及时醒觉,看到杨凌大腿发颤,好像正在忍耐痛苦,忙起了针,换了一条腿,待她用完了针,玉堂春才提过篮子,请杨凌和幼娘用餐。

难怪玉堂春累的流汗,那篮中放了一个西瓜,四色精致的小菜,十多张薄软的糖饼儿,最上边还搁了一壶竹叶青,瓷壶用毛巾包了几块窑藏的冰块镇着的,东西还真不少。

六月天竹叶青加冰,这种喝法自然是高文心说的,就是玉堂春雪里梅原来待过的莳花馆饮酒也没这般讲究。高文心老父好酒,家中建有储冰地窑,如今倒全便宜了杨凌。

榻上剖瓜饮酒,溪边垂柳抚琴,持杯举箸,红袖环伺,而且个个容颜俏美,对他有情有义,对于古代的风流才子们来说,是不是最为梦想的生活了?那么对于现代的男人呢?

杨凌举箸一望,不禁心乱如麻。唉!是不是我横下心来尽情享受现在拥有的一切,才是更真实的面对生活,也让我、和我身边的人都过的更开心呢?不管是否本意,毕竟这一切,都已来到了自己身边,地位就像一个磁场,当你升到一定的高度,不管你自己想不想,该出现的,总是要来的。

韩幼娘坐在杨凌对面,小口地咬着甜软的烙饼,甜密地替杨凌布菜。玉堂春翠袖半挽,为杨凌斟满了杯子,杯中酒液金黄碧翠,闻之芳香扑鼻,高文心站在竹榻旁轻声说道:“老爷,这竹叶青里加了砂仁、紫檀、当归、陈皮和冰糖、蛋清,性平暖胃、活血补血,对老爷的伤大有裨益的。”

玉堂春双手捧杯,在悠雅的琴声中嫣然吟道:“田家足闲暇。士友暂流连。三春竹叶酒。一曲鹍鸡弦。请老爷满饮此杯!”

受不了啦,受不了啦,杨凌浑身不自在,这种“腐朽堕落”的封建士大夫生活,也不是没经过培养锻炼的人就能泰然处之的啊。

他接过杯来,神情仓促地刚想答话,远远的有人高声喊道:“杨大人,杨大人在哪呢?咱家是谷大用,听到了你应一声呐。”

“谷大用?”前两天马永成出宫采买倒是来过,谷大用随侍帝前,轻易是出不得宫门的,他来了,那么皇上……

杨凌想到这里慌忙从温柔乡里跳起来,急急穿上靴子,他刚刚站起身来,就见十多个青衣箭袖的彪壮汉子,从那草丛路口闪了出来,后边踱出一个花花公子,身穿一件淡色素花的箭衣,下穿青袖散脚裤,裤脚窝窝囊囊地塞在羊皮短靴中,形似灯笼。这是这月份京师纨绔子弟最风流的打扮。

那公子模样长得倒俊俏,手里吊儿啷当地提着一枝鞭梢儿乌黑的马鞭,老远的望见杨凌他便哈哈大笑道:“杨侍读,朕略施小计就逃出宫来啦,你的伤可好些了么?”

杨凌赶紧上前见驾,施礼相迎道:“皇上怎么来了,微臣不知,未曾远迎……”正德皇帝笑嘻嘻地举起马鞭在他肩上敲了一记,假意斥道:“少跟朕来这一套。”

他闪过杨凌肩膀向后边瞄了一眼,啧啧道:“羡慕死朕啦,你想钓鱼便钓鱼,想吃瓜便吃瓜,想跑到山上睡觉便有人给你扛来竹榻,朕在宫里想干什么都有人痛不欲生地进谏,被人管的喘不上气来,唉!苦哇,真想和你换一换,过些舒心日子。”

杨凌听了吓了一跳,正德虽是一句戏言,可是自从上次险些挨刀,杨凌对这些他平素并不在意的小节可不敢再马虎了。他不在乎、正德不在乎,但别人在乎。在有些人眼中这些恰是君臣父子必须遵守的礼节,否则就是不君不臣,不忠不义,杨凌可不敢授人口实。

他忙赔笑道:“皇上是一国之君,百官对皇上自然寄望甚深,他们也是为了皇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