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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校对版] 月关 1977 字 2022-11-11

夏浔叹了口气道:“至仁至孝,这句话听得我的耳朵都快生出茧子来了,可我想破了头,也没想出建文御极四年来种种,到底仁在哪里!孝在哪里?难道甫登大位,禁皇子奔丧就是孝?难道无罪而诛,囚齐王、周王、代王,逼死湘王,就是仁?

至仁至孝就是好皇帝了?照你方大人这么说,一个孝廉就能当皇帝了,可他能管理好一个国家吗?如果你眼中的明君,仅仅是道德高尚,那最应该做皇帝的应该是和尚,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岂不美哉?”

方孝孺怒不可遏地咆哮道:“燕贼以叔残侄……”

“得了得了,你方大学士讲讲道理成不成?凡事总有个因果吧!哦,对了,方学士抑佛,不信因果,可道理你总要讲吧?一家之主刚刚过世,尸骨未寒,你这继承家业的长孙,便排挤各房叔父,千方百计要把你祖父分给他们的财产以种种名义夺过来。

这还不算,还要把叔父们全都逼死,这侄儿是大仁大义?叔叔只能束手待毙,一旦反抗就是以叔残侄。大明律里有哪一条规定是以侄残叔是大仁大义,叔父反抗是以叔残侄、大逆不得么?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一至于斯!”

齐泰一直盘膝坐在牢房里,听着他们理论,听到这里,只是微微叹息一声,轻轻闭上了眼睛。

黄子澄接口道:“这是国事,岂能与家事相提并论,藩王权重,与国无益,为天下太平,必须……”

夏浔乜了他一眼,摊手道:“你看,我跟你们讲国事吧,你们跟我讲以叔残侄,我跟你们讲家事吧,你们又跟我谈国事。好,你要谈国事,咱便谈国事。”

夏浔身形后拔,朗声道:“《皇明祖训》: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今诸子既长。宜各有爵封,分镇诸国。朕非私其亲,乃遵古先哲王之制,为久安长治之计。诸位大人,这藩是太祖皇帝立的,你们口口声声说燕王殿下违犯祖制,到底是谁违犯祖制?”

黄子澄刚要说话,夏浔又道:“好,你这自掌嘴巴的一点我且不与你理论,就按你说的,藩王权重,于国无益,为天下长治久安计,理当削藩。那我问你,何谓削藩?”

夏浔猛地提高了声音,沉声道:“藩者,篱也,有其封国、自拥其兵,称其为藩。你要兵权,诸王交了,你要三护卫兵马,诸王也交了,这亲王仅仅是亲王,已经称不上是藩王,为何还要苦苦相逼,不死不饶?”

方孝孺厉声道:“分封势重,万一不幸,则有厉长、吴潞濞之祸,燕王坐镇一方,久戍边防,一旦野心滋长,势必国家大乱!交出兵权,也不代表他就不能为祸一方!”

“万一?一旦?你方大学士辅政佐君,不是要效仿周公么,周公只要看到个有本事有威望的皇子、若有什么文臣武将得人望、拥重兵,一旦、万一、可能造反,以他的本事会让天下大乱的,那就不管他有没有罪、有没有反心,立即动手干掉?

难怪你方学士是大儒,这等惊天地泣鬼神的学问,真叫我佩服得五体投地!难怪你受地方举荐入朝,太祖皇帝不肯用你,依着你的理论,若想天下太乎,那么除了太子,其它的皇子就应该全部豢养起来,既不教其武功,又不授其识字,或者一生来就全都掐死以绝后患,是么?”

黄子澄白眼一翻,冷冷地笑道:“我们冤枉了他了么?他确实反了,不是么?”

夏浔也笑了:“黄学士,你还要不要脸?燕王殿下应该俯首就戮,才趁你的心意吧?可燕王殿下若是真的俯首就戮了,你就肯承认冤枉了他么?我看不会吧,燕王若是忠臣,那建文帝不就成了昏君,你们不就坐实了是奸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