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燕清先是困惑不解,旋即面露了悟,最后友善地微微一笑时,崔钧也松了口气,执礼道:“自长安于吕将军府上一见,钧便甚念先生风采,后又闻先生之机谋百出与忠肝义胆传遍天下、广为人知,更令钧叹为观止,心向往矣。今日有幸,竟在此再逢先生,一时喜出过望,失了礼数,还望先生莫责怪这个。”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实为清所侍奉之主吕布忠心护驾,清仅仅尽了份不足挂齿的职责罢了,又怎当得起这等盛誉?”燕清言辞恳切,一点不将功劳往身上揽,撇得一干二净的同时致力洗白吕布:“清甚愧哉!还请州平与元直莫要再提,唤清表字重光即可。”

听燕清如此说,徐庶与崔钧不禁对视一眼,目中满是钦佩。

并非是真听信了他对吕布不留余地的维护,反倒对淡泊名利、为人谦逊毫不居功,对真相亦直言相告的他好感更盛了。

董卓死前,来吕布府上拜会求见之人多如过江之鲫,既有籍籍无名来碰运气的,也有地位显赫者请吕布这位董卓前的大红人周旋一二的,燕清是真不记得有没见过崔钧了。

可他却半点不怀疑崔钧的话,一来对方身为堂堂太守,欺他又有何意?二来对崔州平和徐庶这两个名字,他是半点不陌生,甚至称得上如雷贯耳。

单将徐福拎出来,若是放在秦朝,只会让人联想到为秦始皇出海寻觅长生不死仙丹的神医,若放在现代,则是一个知名的糖果糕点品牌徐福记,可在东汉末年,又是跟崔钧崔州平紧密相系在一起的,燕清只想得到一个人。

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徐庶徐元直,颍川长社人士,原名徐福。

燕清记得,徐庶早在三年前就因替他人报仇雪恨而惹上人命官司,被缚于街头,差点遭到处决,所幸有友人相救才逃过一劫,从改名为徐庶,折节向学,虚心苦读经仪学问,痛改意气用事的前非,成了一介儒生,也结识了一些不嫌他名声有污的新友。

他应当已经更名了,不知为何,还以旧名与自己相交。

燕清很好地掩饰住了他的若有所思,试探着摸索出他们皆都感兴趣的话题,又顺着侃侃而谈。

后来那身怀经天纬地之才的卧龙诸葛亮,在最初大多数人都对自比管仲的他不屑一顾时,唯有眼前这两人坚信他胸怀奇才大略,对他多有推崇,事实也证明他们慧眼独具。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单凭这份识人荐人的好眼光,燕清就自认比纯粹是投机取巧的他要强太多了。

目前的诸葛亮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屁孩,燕清纵使找到诸葛一家,也寻不到好借口结交的,可通过徐庶和崔钧就不一样了。

诸葛亮那头暂且不论,来日方长,重点是徐庶本身也是不可多得的高贤,对看上眼的主公忠心耿耿,一旦对了他脾性,下了决心效忠,就是妥妥的一辈子的事情,哪怕旁人对他再好也打动不了他,十足的性情中人,连求才若渴的曹操费尽心思捉来他的母亲做要挟,落到最后也只灰头土脸得了个摆设,不得不认栽。

燕清的心思迅速活络起来,一点不着急与张辽会和了,他虽一手拿着热乎乎的包子,身上的衣袍也不甚洁净,却别有一种放荡不羁的名士风范,边走边和颜悦色地与两人攀谈,不一会儿就平辈论交起来。

穿越前的燕清于交际方面便是当之无愧的能人,深谙投其所好的诀窍,为人处世上堪称八面玲珑,长袖善舞,鲜少树敌。穿越后更是多了先知的优势,轻易将善交广结的才能发挥到了极致。

稍微夸张点说,只要他愿意,对各位名士名将的脾性都了若指掌的他完全能做到让每个人都与他相谈甚欢,有相见恨晚之感。

且不说本就欣赏极燕清为人与才干的崔钧被他迷人谈吐所深深吸引,连起先置身度外,很是沉默寡言的徐庶也渐渐被打开了话匣子,一甩矜持,越发滔滔不绝、畅所欲言起来。

崔钧乐见欣赏的两人交好,见临近正午,干脆趁热打铁,主动提出道:“若重光不嫌,不妨与元直一同来钧宅中细叙,虽无什么美酒佳肴,也有清酒香茶几盏,不如就容吾设宴款待一回?”

徐庶也连声叫好,与他交情至厚的崔钧都不由得笑骂他一句:“往日吾邀元直十次,也不见得见一次影儿,这回却不请自来!”

徐庶但笑不语,权当默认了,崔钧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哇好,好一个刚正不阿的元直兄!”

燕清笑道:“今有二位如此盛情,清便却之不恭了。”

自是求之不得,欣然前去。

崔钧于弘农的住宅虽不恢宏富丽,内里却别有洞天,边廊庭院皆都别致,一看就是经过主人极用心思去布置的。燕清于建筑一道或多或少有些心得,并不似其他被崔钧邀请来的宾客般一昧地赞不绝口,而是有意无意地就其最得意的精妙之处点评一二,倒更让崔钧觉得通体舒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