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如冠玉,眉尖微微拢起时,多了点难言的弱态。此人的确有一副好样貌,若是好南风之人,恐怕会因宋安这幅模样而心生怜惜。偏偏此刻楚慎行看他,只想到宋安前面的话。

宋安在害他苦痛五百年之后,还要与他结为道侣!

楚慎行面色不动,心中却已泛起无数波澜。厌恶有之,愤恨有之。心念一起,他喉结滚动,压下神情,侧头,去看溪水边的弟子。

与他们所在的阴翳树林不同,秦子游在阳光下。

已经到九月末、十月初,但未有秋雨,于是天气尚未转凉。少年照旧一身短打,盘腿坐在地上,嘴里咬着一把小刀,手上忙活。

日光落下,照着溪水,同样照着少年。溪水粼粼,其中的淡粉色已经被冲刷而去。少年头发镀了淡淡金光,眉尖同样微拢,但是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做事,将妖兽肉从骨架上剥离。他手上沾了血污,因动作持续太久,血液干涸,黏在手臂。大抵是影响到动作,少年看看自己衣袖,叹口气。

从平昌城离开时,秦老爷给儿子准备诸多行李。到现在,却有许多衣裳,已经因为各种缘故,不能再穿:或在与妖兽斗法时有损,或直接被楚慎行割开——若是小口子,秦子游会粗略缝一缝。他手艺不佳,但也不是多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但若直接成了碎布,那也别无他法。

不过少年不打算将坏掉的衣裳丢弃。

从西行,到南下,秦子游见了甚多光景。他知道,自己与父亲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楚慎行已经习惯,少年却还会因此感怀。

看着徒儿动作,楚慎行眼睛眨动记下,转为心平气和。

他的心情波动,还是被宋安捕捉到一些。宋安觉得自己找到证据:莫非,楚安经历过惩罚世界?不过他这样与我讲话,他的系统,难道没一点意见?

宋安因之疑窦丛生。

他稳住语调,说:“我说了许多,该轮到楚道友你。”

楚慎行明白,今日谈话,恐怕就到这里。

也算收获许多。

他喝了最后一口酒。之后,把酒壶、酒盏,重新收入芥子袋。倒是宋安那边的小杯,楚慎行只当忘记,宋安也不多提,随手一弹,小杯化作灰飞。

楚慎行信口道:“我与你,子游只能选一个。这么说,你可懂得?”